落泪?
她?
嘉语诧异地伸手,摸到脸上——她的手穿过了她的脸——
眼前忽然大亮了,嘉语眨了眨眼睛,是灯光,笔还在手上,笔尖垂到纸面,墨迹已经干了。是梦。她清楚地知道是梦,却还是不由自主反手贴了一下面颊——面颊湿得像刚下过雨。
她……哭了?
哭……什么呢?
嘉语怔怔地想,她虽然决意要与萧阮划清界限,发誓绝不重蹈覆辙,然而对于她过去对他的倾慕,她是认的;而对周乐,她像是找足了一万个借口,否认,否认他与她之间,否认所有过的一切。
有过什么?大概是……近十年的时光吧。
那又怎样?她几乎是冷冷地想,你看,这一世,他们相遇得够早,够巧,然而那不过是她知道未来的结果。
一旦他知道真相,知道她并不是对他另眼相待——她不过是对未来的大将军另眼相待,无论这个大将军是他周乐,还是李乐、萧乐,都不影响她的态度,大约会……瞧不起她罢:她并没有慧眼识珠的本事,她不过就是和别人一样……趋炎附势。
嘉语叹了口气,灯火在泪光中模糊成光斑,都信手擦去了,想的却是,明儿该如何应付宫姨娘。
她回来了,贺兰袖没有回来,宫姨娘来问过好多次,嘉语总推说是太后留了她在宫里,陪公主读书。然而即便是这样,这都中秋了,也该放回来与家人团聚了吧——这可怎么回答的好?
……
和嘉语想得不一样,这时候的周乐,还远没有后来的原则。
他还没有杀过人——那就好像老虎要吃过人,才知道人肉美味一般,人也要杀过人,才知道杀人的滋味。这时候至多就是隐约觉得,女子娇弱,不该受斧钺之刑,至于为什么不该,倒没细想。
月亮已经很圆,圆得像婴儿胖鼓鼓的脸,夜色浸在月光里,吐一口气,已经能看见白茫茫的雾。
贺兰袖不知道自己怎么醒的,大约在这雪梅庵,她就没能扎扎实实睡过一个好觉。床太硬,被褥太薄,枕头太凉。她总在半夜里饿醒来,摸着空荡荡的肚子,翻来覆去,再睡不着。
但是这晚她睡不着,却不是这个原因。
这屋里有人——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察觉的,那就好像,即便你不看,也会察觉到有人在看你一样。那是一种近乎野兽的直觉,这个人——是谁?贺兰袖最最擅长的,莫过于抽丝剥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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