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提灯凝神看了片刻,湖心里夜雾朦胧,画舫上并没有人的影子,只能透过画舫的窗,看见眸光里的水波荡漾……兴许是错觉,兴许只是月亮的影子。
……
“这个庄子名义上虽然是长公主所有,但其实很早,长公主就将它赠与了我的父亲。”红泥小火炉微弱的光,茶烟袅袅,冲淡深秋夜里的寒气。萧阮穿银灰色丝质的长袍,散披着发,闲适得像在卧房。
这样见客无疑是失礼,然而嘉语心里有种更古怪的感觉——便从前,在他与她的卧房里,他也没有过这样的姿态。
这姿态里的风流艳光,是她不能直视。
“……后来我来了洛阳,父亲便将它给了我。我接手之后,一草一木,都没有动过。”
嘉语没有应声,萧阮并不在意,他知道她在听,在很认真地倾听,这就够了:“我每次来这里都会想,那些年里,长公主与我父亲的相遇,是明知道使君有妇,明知道他心系故国,以长公主的尊荣,为什么还要下嫁。”
他凝视的也许是火光,也许是火光里的茶烟,但是嘉语总觉得他的目光穿过火光,穿过茶烟,笔直地指向自己。
嘉语问:“为什么?”
以一种附和的口气。他想要她问,所以她问了,然而其实,她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虽然没有见过当初的宋王,但是萧阮这等容色,想必不会全部继承于他的母亲。长公主也是人,食色性也。
想到这里,心里一动:他不会是想用美男计吧。
面上不知怎的有些烧,就听得萧阮轻笑一声:“长公主决心为我向令尊求娶。”
嘉语几乎是下意识脱口道:“阿言还小……”
不不不,不对,是阿言绝不可能与他做平妻;还是不对,以始平王妃对嘉言的宝贝程度,怎么会容嘉言嫁给这么一个破落户——今儿这什么运气,怎么一个两个的都打她妹子的主意!
但是话出口,萧阮失笑:“怎么会是六娘子……母亲要为我求娶的是你,三娘。”
嘉语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了很久,眼前的人,眼前的灯,才又慢慢清晰起来,第一个反应竟然是啼笑皆非。
从前她倒贴上门,彭城长公主看不上她,看上嘉言,最后成了亲,方才不得不认了;这一世……无论如何,与贺兰比起来,她要光鲜不少,又因着平妻的缘故,不敢打嘉言的主意,反而认定了她。
无非她名声有瑕疵,才会成为这个退而取其次的次。
嘉语叹了口气。萧阮亲自执杯,为她加满了茶,嘉语举杯浅啜,涩香满口:“好茶。”她是北人,素来多饮酪,萧阮并非不会体贴的人,他不体贴,只是不肯,并非不能。嘉语道:“殿下为何不反对?”
“这个问题我也问过自己,”萧阮挑一挑眉,“但是三娘,你当知我心许你。”
嘉语:……
听到原本是自己的台词,被对方抢了,嘉语心情很复杂,然而出口却是:“你说过不为难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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