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这营帐里剩的不过是些撑场面的仆从,哪里当得起什么用,就连安平……安平都被派去应付那个该死的元祎修。到第三批箭支如雨急下才有人反应过来,营帐中陷入到更深层次的混乱。
大约是他们也在疑惑,为什么……为什么始平王不拔刀?
有人发号施令,有人往这边跑,也有人往门外冲,满营凌乱而仓促的脚步声,焦急的询问声:“王爷?”
“宋、宋王殿下?”
夹在这些声音中,脖颈之间一热,嘉语先是一怔,然后反应过来:是血。
热的血。
热的血沿着脖子流进来,蜿蜒如小蛇。她并不觉得痛……受伤的不是她,是把她扑倒在地,又抱着在地上翻滚、躲避箭支的人。嗓子被堵得死死的,要深吸一口气才问得出来:“萧……萧郎?”声音里的颤音。
那人闷哼一声,还活着。
血在他身下蔓延,越来越多,渗进她的铠甲里,粘稠,滚烫,烫得嘉语害怕起来:他会不会死?她反手摸过去,摸到他背心的箭,脸色就变了——箭支穿过了他的身体,将他钉在地面上。
人越来越近了,脚步声,喝骂声,拔刀的声音,刀与剑的交击声。还有一个奇怪的声音:坎坎、坎坎。
“帐、帐篷……”萧阮说。没有声音,只有气息。有人在砍帐篷,帐篷就要垮了——有人要他们死。
这一个瞬间他不是没有想过其他,但是这一切来得太快,快到他来不及想,这样的箭术,来的不是一般人,也许是死士。心怀怨恨的箭。无论如何,他都跑不掉了。她还有机会跑掉,而他会死在这里。
种种,家国大业,抱负与野心,瞬间都成灰。
她的脸在兜鍪里,他看不到,只看得到她瞳仁里的泪光,没有流出来。她的手环过他的腰摸到了背后的长箭——不能拔,拔??l出??来就是个死——无非是被帐篷压死还是出血过多而死……
哪一种都死得不好看。
奇怪,这时候他竟然还会计较好看不好看。他觉得冷。
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有人在叫他的名字。不能叫得这样大声啊,被发现了怎么办……他神志已经开始模糊,亦想不明白为什么不能被发现。然后他觉得疼,疼痛从虎口传来,疼得他无法顺利睡过去……
而眼皮这样沉。
“不能睡!”不知道为什么,他竟然听清楚了这三个字,“不许睡!”破了音,像是在尖叫,也许是咆哮。
“……萧阮你听着,不许睡!我不许你睡!”每个字都很清楚,清楚得他几乎想要笑,见鬼,这大燕朝难不成还有什么律条,是不许人睡觉的吗?他又不是罪囚……他和罪囚有什么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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