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没有说谎……”贺兰袖道,“全洛阳的人都知道,是咸阳王救了我,咸阳王送我上了西山,天子在西山狩猎,我原本、原本是想找天子诉冤,但是没有来得及,那天晚上,西山上出了变故。”
贺兰袖浅浅喘了口气,并不敢停太久:“……我说到哪里了,哦变故,西山上,于瑾,将军定然不知道这个人,他原是是羽林卫于将军的嫡长子,于将军因为隔绝两宫,被判处极刑,于谨跑了,他如今回来,我不知道他回来做什么,反正那天晚上,宋王、宋王他拼死救了三娘。”
这是她第一次吐出“三娘”这两个字,并不觉得生涩,就仿佛之前的许多次一样,就仿佛她们还好姐妹。
贺兰袖觉得眼前有些模糊了,也许是光晕,也许是别的,她吃力地撑住眼皮:“宋王受了很重的伤,当时大伙儿都以为他要死了,三娘很伤心,她、她逼我给他殉葬……我、我不肯。”
她当然不肯。
萧阮当然是重要的,即便排开那些,地位,门第,三娘的夫君……即便这些都没有,他也是她所向往的,他生得那么俊美,气度那么清雅,举止之间的风度,声音又温柔,温柔得就好像风和燕子在耳边呢喃。
她并非没有爱慕过他,在三娘的光芒之下,在所有手段、心机背后。
但是他死了,她怎么肯给他陪葬,她还有大好的年华,她是皇后,她会是皇后,哪怕他死了,她也能找到下一个……就像、就像当初元祎钦死了,她还能找到萧阮一样……贺兰袖的手垂了下去。
烛火越来越短,越来越短,周乐看着昏迷在地的女子,他应该杀了她,她三番两次算计三娘,虽然并没有成功,但是三娘为之受的伤,受的苦总是真的,他该杀了她,这是他答应过三娘的。
但是他犹豫了。
他还有些线头需要厘清,他不知道她话里有多少水分——即便不全是谎言。他大致明白了那之后的事,贺兰氏为什么没死,又如何委身咸阳王。三娘逼她殉葬也并非不可理解,但是宋王——
宋王他还活着吗?
以及,她当日被救回洛阳,当真有第二批人来杀她么?
周乐并不是不知道这是个危险人物,也不是不知道眼下绝非想这些杂事的时候,宋王离她有多近,他离她有多远,他一直都是知道的,然而,周乐再看了一眼贺兰袖的眉目,手已经抚到了刀柄上。
她脆弱得像一朵花,只要一用力,就能掐折。
但是他这时候恍惚有种错觉,她和三娘……多像啊。在远离洛阳的朔州,在乱臣贼子背道而驰的这一路上,再不能找到比她更像三娘的人了。
……
周乐从屋里出来的时候,天黑如墨,月初,新月如钩,亮得别致又小巧。
“孙将军在外头等。”刘桃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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