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是虚掩的,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婢子服侍在侧——原本该是谁在这里?嘉语也不知道,也想不明白,这仿佛也不是这时候该想的,金铃又响了起来,璎璎,璎璎,时有时又无,像少女娇嗔……或者别的。
像是着了魔,推门的时候,嘉语这样想。
门开了。不知道为什么,门这样轻易就开了,金铃细细碎碎的响声终于就到了耳边,到了眼前,有人听到动静回过头来,她看到他的眼睛,热的,润的,滚烫的,像是火,汗水打湿了他的头发。
这不是她认识的那个人,她想,这不是她认识的萧阮,萧阮是冷静的,冷静如深夜的湖水,或者玉石。然而另外一张脸也抬了起来,湿漉漉的发丝,湿漉漉的脸,红的帔子从她肩上滑下去,肌肤雪白。
她总不能说,这个女人,她也不认识。
长久的寂静,如脑海中的空白,张开嘴,只听到喘息的声音,不知道发自哪里,屋里冰镇融化的滴答声,窗外知了声嘶力竭地开始叫唤了:
知——了——知——了——
哭声。
嘤嘤的哭声……嘉语确信自己是听到了,是听错了,那不是琉璃串子,不是金铃摇动,是哭声,谁在哭——是她吗?
嘉语忽然就醒了过来,头顶青烟色云锦帐,累累绣一串葡萄,有飞鸟来啄,翠羽金光。是梦……还好是梦,过去很久的事——她撞见萧阮和贺兰袖的奸情,不知道为什么,忽然又到梦里来。
纵然是梦,也有几分惊魂,嘉语揉了揉眉心,忽然耳尖一动——她听到了,她又听到了,那细细碎碎的嘤嘤声,细细碎碎的,像合欢花的蕊,细细碎碎得抖落下来,落得遍地都是,如烟如雾。
手心里登时沁出汗来——她这是……被魇住了?她还在梦魇里么,那要如何才出得去?一时是想起凤仪殿中贺兰袖设局,一时又害怕帘子一掀,走进来的却是萧阮,萧阮是如何与她说的,在她撞破他们之后?
她记不起来了,她记不起来了!嘉语几乎要尖叫,一颗心在腔子里咚咚咚地直响——
“二娘子……”外头影影绰绰地传进来,却是茯苓的声音……是茯苓的声音……茯苓……这两个字让嘉语抓到了救命稻草,她深吸了一口气,发现自己能动了,她看见了窗外的暮色,暗蓝暮色里遥远的星。
不是午后,不是那个绝望的午后。
“谁,谁在外头?”嘉语稳了稳神,声音仍不由自主比寻常尖了一线。
茯苓慌了神:下午世子妃送姑娘回来,说是喝多了……郑娘子也是,怎么能灌姑娘酒呢,巧了连翘、半夏都不在,薄荷又躲懒,世子妃嘱自己在这里守着,等姑娘醒来服侍,却不知道二娘子怎么就得了消息。
来就来了,还不信姑娘是醉了酒,非说姑娘心存芥蒂不肯见她——她当自己什么人物了,也值得姑娘避而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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