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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目前的局势来看,她父亲的赢面还是远远大过元祎修,不然洛阳城中也不会如此人心浮动。人心这种东西的微妙在于,当大多数人都认为你会输的时候,他们就会首鼠两端。没有人肯陪船去沉。

船是死的,人是活的。

于是避重就轻说道:“殿下何以如此看重周将军?”

她心里有隐隐的不安,很难把这种不安化为实据。这一日经历的变故足够多:元祎修发布对她兄长的通缉——虽然是在意料之中;然后目睹了江淮军的军容——江淮军阵容强盛,也不算意外。

意外的也许就只有安业之死。她相信那对于萧阮也是意外的。但是从宫里回程,他竟然有闲心考虑她父亲的成败了。这中间到底哪里出了问题?他这时候不该全新考虑江淮军南下可能遇到的问题么?

他会在她父亲回京之前南下吧。嘉语实在想不出元祎修能怎样应对她父亲的大军?如今元祎修手里的牌,就只剩下粮草。难道他打算以此为饵,驱使萧阮为他退兵?

他从哪里看出萧阮比安业听话的?就算萧阮听话,他又从哪里看出萧阮能打败她父亲?嘉语转头看住萧阮,车里实在太暗了,他整张面孔都隐在暗色里,光和影重塑了他的眉目。

“殿下会……与我父亲为敌么?”

她没有等他回答关于周乐的那个问题。关于周乐,她觉得他想得有点多。她承认她与周乐的关系是一笔乱账,其混乱程度,根本不下于她与萧阮。但是,都远远不到非卿不娶,非君不嫁的地步。

——他这时候应该是娶了娄晚君,恐怕连长子都有了。

她这辈子与萧阮成亲是迫不得已,情势所逼,总不会连与周乐,都会再一次走上从前的老路。

这时候只听萧阮说道:“三娘说笑了——三娘是指着南北的休战能一直持续下去么?”

嘉语心里一沉。

她能避重就轻,他就能避实就虚,那说明什么?

“……到家了。”萧阮说。

宋王府门口的灯光影影绰绰从帘子里透进来。

萧阮送嘉语回屋。

宋王府檐下的灯挂得疏密有致,亭台楼阁到晚上又另一番光景。风吹得湖面上皱皱的,月光也皱皱的,草木褪去白日里鲜亮的颜色,一团一团,或烟笼雾罩,或干脆就只剩下黑乎乎的影子,婆娑。

人心藏在暗昧之中,面目全非。

没有人说话,就只听见脚步声碎碎的,同样零碎和纷杂的思绪。

嘉语拾级而上,笃、笃、笃三声,站定,回头与萧阮道:“多谢殿下送我。”风度这件事,萧阮还真是从来不缺。

“应该的。”萧阮微微仰面。嘉语整个人在灯光中,灯光柔软地覆在她衣袖上。肌肤像是白瓷,眉色却如春山,那该是画师一笔一笔精心描出来,待描到眼睛——想是再高明的画师也会为难吧。

他心里的焦躁不安,她未必看得出来,但是他心里是明白的。他需要点什么,他需要抓住点什么……在面对明天以前。

他笑吟吟地问:“三娘能为我煮一壶茶么?”他没有问她会不会煮茶——她自然是会的,既然她从前是他的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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