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他的声音里听出天下之大。他困守洛阳,便以为洛阳就是天下,而洛阳之外——他从不知道有多大。
他甚至都没有办法想象,跟着宋王南下的华阳,怎么会突然折转去了河北,又怎么得到数万人马,与洛阳拼个你死我活。他羡慕他们的生命力,那些可以不必被洛阳困住,不必被黑暗困住的生命力。
“不知道,总要年后再做打算吧。”冯翊懒洋洋地说,她不关心这些,那是男人的事。
冯翊也是被困住的人,广阳王淡淡地想,虽然她的眼睛是好的。但或者是,大多数女人都被困在宅院里。
外头、外头有什么?狂风暴雨。
“圣人和华阳……”广阳王突兀地冒出一句,“阿姐希望谁赢?”
冯翊:……
“我说了又不算。”
广阳王于是笑了,真的,她说了不算,谁说了都不算。谁赢不都是他元家的江山。谁赢了不要钱,不要兵?他有钱,宇文手里有兵,虽然不是太多,这乱世里,也足够让人忌惮了。尤其是在洛阳。
只要是在洛阳,他们就能好好地过下去,无论德阳殿里坐的是谁。
……
天渐渐就黑了。
谢云然之前提过不大办,也确实大办不起来,无论如何,广阳王的眼睛总是不便。都为了他着想,也没有另置青庐,也没有请太多的亲友,尤其是谢家那头,就只让谢冉送了亲,然后就都打发了出去。
人都知道她是再嫁,不能太计较。底下嚼舌根有提起,说她初嫁不顺,再嫁又嫁了个瞎子,连从前与她订过亲的崔九都死得不明不白,这克夫的本事,与她那个搞事的小姑也算是不相上下了。
当然谢云然不在乎这些,她已经将玉郎托了母亲,再没有后顾之忧。
她想不到真相是这样的,是她连累了昭郎。她不明白广阳王怎么会对她有这么深的执念,她并不觉得是因为她。或者是因为他的眼睛,或者是因为当初订亲再退亲,总之——都不会是因为她这个人。
这些话,她也不能与旁人说,连四月都不能泄露半句。
她赶在成亲前把四月许了人。四月起先不肯,哭成了个泪人。她与她说:“我再嫁,就是别人家的人了,也不能时时回来,玉郎身边没有人,我心里总放心不下,就只能托付你了。”她这才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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