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不知道如果她求他,他会怎样回应。那是拿他们的感情作赌。她不敢:当一个人在乎了,就不敢冒险。
至今为止,他不瞒她,也就是说,他没有谋反的意思。如果他谋反,他首先必须得防着她;如果他谋反,就该知道她不能接受这个后果——然而从前,嘉语知道从前,即便他没有反,他儿子也该是反了。
势力到那一步,就是瓜熟蒂落,水到渠成,可以预见的结果。那时候她不在意:她父兄死后,整个元家与她再无关系,谁死谁亡她都只有幸灾乐祸——但如今坐在那个位置上的,是她的兄长。
如果当初她父亲死后,她请求为她父亲报仇的不是他——那就不能这么快打败元祎修拿下洛阳;亦未必来得及救出她的兄长;但是她求的是他,便注定会有今日的局面。她总须得面对这个。
谢云然想了一会儿,也只能叹息说:“我也没有办法。”
她能够明白嘉语在其中的左右为难。她当初被困在始平王府,消息闭塞,回了谢家,得弟弟不断送消息过来,方才知道她跟周乐去了冀州。然而从前在洛阳,她就是个懒散的小娘子,后来——
她能轻轻巧巧说一句:“夫君能换,兄长能换吗?”她说不出口。那对三娘太不公平。她知道手足情深,也知道如意郎君难得。天底下多得是貌合神离,多得是大难来时各自飞,能得人倾心相待,那都是不容易的。
在剧变之前,她和周乐能见过几次?谢云然虽然不十分清楚,也知道不会太多。她是孤注一掷,而后在没有嘉言也没有昭熙,远离洛阳的那些日子里,她唯一有的,就只是这个男人。几经生死,她和他之间建立起来的,无论是信任还是感情,要割裂,那何止切肤之痛。
那并不会比折手断足来得轻。
谢云然自忖做不到这一步。
然而站在昭熙的角度,如果不能言出法随,决人生死,那算什么天子?
这天下,还姓元吗?
周乐肯为嘉语放手吗?以她的见识,大多数男人都不肯。谁没有个建功立业的心?何况如周乐这样,从身无长物到如今,他是拿命换来的,谁要夺了去,不送上几条命,他怎么肯松手?
他奋斗半生,哪里能轻易什么都不要?为了三娘——那三娘以后的日子还要过吗?他才二十四岁!他才刚刚从底层爬上来,尝到权势的好处,权势的甘美,就此放手,他迟早后悔,那些不曾得到的,那些贸然松手的——
三娘负不起他余生的岁月。
到他后悔的时候,昔日再恩爱,也都如烟云。
到那时候、到那时候,难道她与昭熙能承受她的怨恨?
就算退一万步,周乐肯放手,他身边那些人呢,那些身家性命、前程富贵都寄托在他身上的那些人呢?通通都改换门庭?他们改换门庭,昭熙能信他们、用他们,如周乐信他们、用他们?
那不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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