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了约莫有半个时辰,外头进来两个人,举止都是好的,说话也和气。只是针对他献出来的行军路线反复盘诘,诸如这里地势如何,关卡谁在守,副将是谁,粮道是否通畅,如被围,能守几日之类。
问得极细;又问长安形势。王政自元祎修死后被排挤得厉害,许多细枝末节并不十分清楚,但有问,只答,不知道的便摇头说不知道。
一人问,一人记,一问一答,转瞬两个时辰过去,便传了饭食进来,两人退了出去。
到下午,再进来两人,却不是上午的人,拿来问的话也不同,他们问的是:“徐将军是陆将军亲信,素以善战闻名,如今人在长安,却为什么王郎君认为他会守不住华州,而最终投降?”
王政道:“徐将军是陆将军亲信,如今陆将军已经过世,余子碌碌,不足以驾驭其麾下人马。天子示好,徐将军必然得到天子信重,洛阳来伐,定然奔赴前线。玉璧城是重镇,却也是块飞地,天子不忍弃,宇文将军却素来不主张守,一旦战事胶着,宇文将军切断补给,徐将军战意不坚,定然会降。”
那人却奇道:“为什么王郎君认为徐将军会投向天子,而不是宇文将军?”
——这里是洛阳,关于长安的时局可以问得直接一点,不必像在长安时候拐弯抹角,维持表面的平衡。
王政道:“因为他是陆将军亲信。”
陆俨的亲信,便日后会另寻山头,各找出路,如今陆俨尸骨未寒,这个名字却还有一二威慑力。贺兰氏打的就是这个时间差——她知道她的影响力就只有这么久,她必须在事情发生之前安排妥当。
他们是各有归处——他们得按着她的意思往她希望的方向各奔前程。
那人又问:“余将军也是陆将军亲信,却为什么会投奔宇文将军?”
王政道:“余将军性情刚烈耿直,在圣人手里必能如鱼得水。”——元祎炬性子软,他能忍余晋无礼,宇文泰忍不得,引他投靠宇文泰,自然是贺兰袖有意为之。
边上人又记了。再问其余义州、邵州、恒州、岐州、凤州守将,王政都一一答了。待到天色将暮,又退了出去。
如是二三日,这两组人交替来问,问的问题越来越深入,而始终再没有见到过华阳公主,就更别说天子了。送进来的食物起初还好,到次日便差些,到第三日,连水都不太干净了。王政也是世家公子出身,虽然跟着元祎修西奔是吃了些餐风露宿的苦头,却还是个讲究人,当时皱眉,强忍着喝了。
到第四日,一上午回答得口干舌燥,到进食的时候,却没有送水进来,下午再来人问,王政便不由面上作色:“华阳公主这是什么意思?”
那问话的人笑道:“这是宫里,却不是公主府——公主已经回府了,王郎君不知道吗?”
王政心里一沉:难道始平王世子与大将军的关系,已经恶化到了华阳公主都插不进手的地步了吗?
却问:“那你们天子待要如何处置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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