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一试为难我,”他亲吻她的面颊,“试一试,我肯为你,为难到哪个地步。”
试一试为难他……嘉语环抱住他的腰,心里想,她怎么敢?她怕他不答应,也怕他答应。他肯因为她舍弃的利益越多一分,她对于他的信任与依赖,就会更多一分……总有一日,她会离不了他。
“试一试。”他抱紧她,重复道,“你是我娘子,我是你的夫君,你求我,便是为难,我也会想为你做到。”
想和做到之间是有距离,但是那意味着,他允许她求他,允许她为难他。
嘉语微叹了口气,将头脸埋在他胸膛里,听他腔子里心跳的声音,那会给她一种错觉,那像是因为她而跳动。
过了许久,霞光渐渐褪去了,一直到风凉,都没有等到她开口,周乐略略有些失望,仍说道:“天要黑了,我们回去吧。”
“我想求你——”嘉语却突然开口,急促地,“求你,不要篡我兄长的皇位。”她终于说出口,她知道这个请求荒唐。
周乐万料不到是这个,不由啼笑皆非:“三娘到底从哪里看出我有谋反之意了?”
他猜还是从前给她印象太深,想必是从前他取了天下。从前始平王父子俱死,在位的是元祎修,元祎修霸占了嘉言,想来三娘一定恨极了,虽然是她元氏天下,她却恨不得早亡了它。
但是那就像贺兰袖这辈子别说皇后,连个正室夫人都没捞到一样,从前发生过的事,不等于这一世仍然会发生。譬如说,从前他进洛阳,自命大将军,应该是很多年以后;从前他也没能娶到她。
元昭熙不是元祎修;元家天下也显然没有衰落到从前那个地步。无论是三娘还是贺兰氏,都说从前他一手遮天,政令都出自他的大将军府,而与天子无关——这也是元祎修恨他的原因。
人要得陇,而后才能望蜀——他如今连陇右都没有得到,怎么敢觊觎西蜀?他也就是权势重了些,也还没到权倾朝野的地步。他娘子真真关心则乱了。她阿兄又不傻,哪里能给他这个机会。
然而在她心里,这就是极大地为难了他。
他心里怜惜,几乎要一口应承,却听嘉语又说道:“如今是没有,但是如果有朝一日,郎君有这个机会呢?”
周乐怔了一下,世事无常。如今他觉得没有,未必以后就一直没有。这天底下没有不犯错的人,诚然昭熙是强过元祎修,如今形势也该是比从前强。他未必没有机会、他未必没有机会君临天下。
江山秀丽,匍匐在脚底,生杀予夺,由他主宰,光想想都让人热血贲张。那是萧阮无论如何都要放弃在洛阳安稳生活,过江厮杀的原因,也是昭熙放下长刀,安居于洛阳的理由。周乐微舒了一口气,他不能说他没有向往。
得不到的,可以大大方方说:“我不要,为了你。”——然而那是一句谎言。
只有唾手可得,却又收手,才说得上放弃吧。
如果天下已经在手里,周乐自问也没有这样的定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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