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乐苦笑道:“是李时推荐给豆奴的幕僚。说是他堂姐夫,这么个身份,莫说是豆奴,就是我……也不会起什么疑心。”
只有不被防备的人,方才能够进谗而不为所觉。
“李时……”嘉语怔住。
“我自然已经派人去问过他,也派人去了杜家,”周乐心里头也火,李时是他信得过的,哪里知道会闹出这种事,“杜家人口单薄,只有他们夫妻俩,杜遥跑了,杜李氏见人上门,假说要换件衣服,一根绳子吊死了自己。”
嘉语过了许久方才问道:“那位杜李氏,是不是单名一个琇字?”
她离开信都之后,便再没有听过她的消息,也不知道她许了谁,过得怎么样,更不知道她怀恨在心——她不知道崔七娘在崇真寺里见过她,只道是自己哪里露了马脚,造成这等恶果,心里充满了懊悔。
……
这时候李琇想起永安元年三月的那个下午,已经是很遥远了。她记不起崔府君的模样,也已经想不明白自己当时为什么会一腔热忱。崔府君……他是有妻室的人哪。他当时带她去河济,并没有怀什么好意。
“他根本就只是借道,去拿华阳公主。”这是堂弟李时与她说的话。她后来知道他在其中做了什么。
然而她的人生还是被毁掉了。
从前,以她的模样与家世,纵然够不到崔家,好人家还是嫁得到的。那之后她神思恍惚,母亲亦不敢带她出去见人;河北士族便没有听到风声的,见了她这个魂不守舍的模样,也不敢求娶。
拖得三五年,父亲将她配了杜遥。杜遥寒门士子,并非冀州本地人,因战乱避祸于此,无论从哪个角度来说,真是再合适不过。
杜遥很爱惜她。原本她该心满意足,毕竟这个结局不算差,但是她心里咽不下这口气。她知道自己是被陷害了。原本无足轻重的一个人,被卷入到这些事里去,大将军得以驻军冀州,周家得以一飞冲天,她呢?
她得到了什么?
生活里无数琐碎的烦恼,仕途黯淡的夫君,入不敷出的窘境,奸猾的奴仆,不好用的婢子,必须赔笑的长辈亲族,趾高气昂的贵人。她看自己以后的二十年,就仿佛看到了她的母亲——也许还不如。
这个念头让她惊恐得捂住脸——每当这个时候,她都会想起崔七娘,想起崇真寺里她与她说的那些话。她那时候不懂,后来懂了。然而对如今的她来说,华阳公主和大将军都是天上的人物,她怎么都够不着。
杜遥问她:“娘子何以终日郁郁不乐?”
他问了她许多次,她终于回答了他,她说:“我出阁之前,曾与人订亲,年少无知,被人诱骗去河济,被诬陷杀人……他们都是贵人,位高权重,我想到我此生都没有报仇的机会,便感觉不到生之乐趣。”
事情都是真的,她只是隐去了她当时对崔府君的爱慕——那原也不值一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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