嘉语不解。
谢云然道:“当初他救你兄长的时候,在广阳王府住过不短的一段时间。三娘也知道,他救了昭郎,我和昭郎心里都感激,自然是想过如果能成事,该怎样报答他,但是他说,不必我们这样费心,他根本没想过活那么久……”
嘉语默然,过了好一会儿方才说道:“但是那之后他又营建了积善寺。”
“是啊。你们进京之后,知道事情成了,昭郎就要赏他,你也知道,他如今这个样子,不可能入朝为官,尤其不能暴露身份。”
先帝之死,就连他的生母先姚太后都深为朝野所忌,何况这个千夫所指的佞幸,先姚太后占了一个“尊”字,天下人不得不捏着鼻子为尊者讳,郑忱有什么?人人得而诛之。想他死的人也不止李愔一个。
昭熙要保他,定然会承受极大的压力——还不一定保得住。
“……昭郎见不得他孤苦伶仃,想做主给他娶门妻室,把日子过起来,他坚辞不受,昭郎也没有法子,最后昭郎与他说,他什么都不要,他心里头过意不去,他方才说亡妻信佛,想建个佛寺,昭郎便划了这个地方给他。”
当时昭熙整个人都是懵的:郑忱的亡妻是嘉颖啊——他还能念着他那个堂妹?他才不信。但是见郑忱一脸沉痛,也不能多问。后来传回来的消息,佛寺果然就只是个幌子,昭熙不由失笑,又觉得可惜,想那小子是习惯了花天酒地,并不能够过平常人的生活——嘉语却知道郑忱这时候说的“亡妻”该是李夫人,而不是嘉颖。
“局势稳定之后,昭郎有时召他进宫说话,起初他还奉诏,后来便不再来了。他说他这辈子美人,权势,世间最好的东西他都有过,够了。他不想活那么久,只求活一日,快活一日。哪天死了,昭郎肯给他收个尸,他就心满意足了——他还说,让昭郎就把他葬在积善寺里,竖个碑,叫无名氏。”
嘉语心里寻思,郑忱想葬在积善寺,不知道是不是之先已经把李夫人葬在了那里。
谢云然道:“……三娘听他这话,可是个肯出京逃命的?你前儿修书给我,我倒是送了信过去,他也没有回我;后来我禀报你阿兄,你阿兄派了人上龙门山,被他打发回来了。”
嘉语默然:一个不把命当回事的人,又全天下视他为寇仇——谁能救得了他?沉思半晌,也只能说道:“如果郑侍中不肯离京,那就只能咬死了不承认……”话到这里,猛地一停。
谢云然问:“怎么了?”
嘉语道:“如果……如果李尚书不仅仅想他死呢?”
“什么?”
“如果李尚书只是想他死,遣一刺客便可。”嘉语道。郑忱没挂官职,身边守卫力量不会太强。如今李愔手下多的是能人异士。他派去的那些歌舞伎如嘉媛,既能接近郑忱到那个地步,要杀他,一刀而已。
谢云然微出了口气,如果不只是想他死,那大约是想他身败名裂地死,明正典刑地死——而昭熙是决然不会允许的。
有那么一个瞬间她想起来,李愔可是周乐的人呐。
谢云然道:“我会说与你阿兄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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