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宁淼淼睡觉前问为什么她的祝爸爸又没回家,他之前答应过她要一起看一部电影的。
“你爷爷去世了。姓祝的那个。”
宁淼淼“噢”了一声,她枕着手臂侧躺,似乎有心事。
“怎么了?”宁映白抚平女儿的眉头。
“妈妈,我应该感觉到伤心吗?他是我爷爷,他死了但我好像一点儿感觉都没有,是我有问题吗?”宁淼淼感到困惑。
“不是每一个人的逝去都值得惋惜的。”宁映白换了个适合说给小孩听的说法,“你喜欢那个爷爷吗?他对你够好吗?”
宁淼淼摇头,这两个问题的答案都是否定的。小孩子能感知到人类最原始的恶意。“可是……他是爸爸的爸爸。”
“那你觉得妈妈的亲生爸爸死掉了,妈妈应该感到伤心吗?”
宁淼淼继续摇头。宁映白对自己父母一代的事也只是知道她的生父是个标准意义上的烂人,再下面一辈的宁淼淼更是只听过一句话概括。
“所以啊,有的人只是刚好成为了我们的长辈而已。他们不尊重我们,我们也没有必要去尊重他。淼淼,以后再也见不到那个爷爷了,应该开心才对吧?”
“嗯!”宁淼淼见过祝玉山对她当面一套背后一套的面孔,还诱导过她向宁映白说想要弟弟。
这样教孩子对吗?宁映白也说不准,她教孩子都是凭直觉,不屑于研读育儿理论。她一路走来因她的随性吃过不少苦头,那么还应该让女儿再走一遍她的路吗?她目前的理念是给宁淼淼营造一个可以让她自由生长、保持本性的成长环境,即使与这个社会再格格不入,宁淼淼也能快活地度过此生。
宁淼淼很快不再因祝玉山的离世不安,但另一种情绪席卷了她。
“妈妈……”宁淼淼扯住宁映白的袖子,“有一天我再也见不到你们怎么办?我不想……”
这不是宁淼淼第一次对宁映白诉说她对死亡的恐惧,她害怕自己不再存在于这个世界上的虚无感,每每提及死亡,她的小小心脏都会停摆半拍。还很小时她就对死亡有了一个初步的概念,但通常都是由祝凌给她讲解。
宁映白小时候也和宁淼淼差不多,到十几岁时这种恐惧才被迫消散。那时宁映白的抑郁情绪达到了巅峰,无所谓生死,也就不再害怕死亡。所以她一个生死观很淡漠的人要怎么和宁淼淼说呢?宝宝,我们注定会有分别的那一天的,人的生命就是如此。
这就又要回到事情的本源,诞下这个寿命有限的生命是为了什么?那些主动将孩子带到这个世界上的家长会说,这是生命的延续,抑或是他们过得快乐,想让孩子来这世上走一遭。
宁映白怀孕前从不认同这些观点,她是排斥人类的繁衍行为的,她的生命也是起源于一场错误。可是如今,是由她“阴差阳错”间生下的孩子在问她生与死的话题。
宁淼淼的大眼睛泪汪汪的,宁映白的嘴皮子变得笨拙起来。
祝凌串联起了宁淼淼之生和祝玉山之死,生命的起始与终极的两极话题。宁映白还没来得及问清楚祝凌的脑子到底是怎么个构造,各种意义上的与常人不同。
祝凌突兀地提起往事,加之其父溘然离世,二者共同构成的冲击力使宁映白暂时搁置了和陈靖阳谈起那天具体谈话内容的事。陈靖阳串起了事情的前后经过可就装不下去文明人了,会像他高中时为她出头一样抄起家伙就上了,听她说完“算了,人替你救下你女儿的小命”既感到羞愧又仍有不甘——她想得出他的每一个对应举动。
两天后,宁映白在从机场回家的路上刷到了一条重磅推送,于是让司机改道去了殡仪馆。
祝半霄的母亲发文揭露她和祝玉山的过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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