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死不见尸,生不见人。
望东将黑崖下所发生的一切禀告给秋月白后,他静坐良久,才动了动手指,示意起轿。
软轿被平稳缓慢的抬起,直接回了秋风渡。
原本就空旷的宅院,如今显得更加萧索。
秋江滟去求赫大夫诊治自己的鼻子,得到的答案却是只要调养得当,并不大爱。至于裂开的部分,只要保护好,别再碰撞,自然可以自愈。
秋江滟不信, 总觉得赫大夫在敷衍她。毕竟,因她之故,小赫大夫被打断了腿。她揽镜自照,总觉得鼻子是歪的。这是心病,已经作下,真不好调整呢。
为了让赫大夫好好儿给自己看病,也为了秋月白,秋江滟将赫大夫请进了秋风渡,让给他秋月白看看伤口。
秋月白一直昏昏沉沉。偶尔在半梦半醒间,手指会动一动,似乎要摸什么,却又很快变得僵硬,然后慢慢松开,无力地垂在身侧。
赫大夫看后,称:“救治之人一定是位神医,才会处理得如此得当。若非如此,秋城主很难有恢复的希望。”
秋江滟一听这话,心就凉了半截,当即质问道:“何谓难有恢复的希望?我哥是不是修养一段时间,就可以起身了?”
赫大夫面露难色,思忖着道:“这个……恐怕不能。恕老夫无能,不能为城主分忧。城主若想站起来,怕是…… 还得经过几番寒彻骨。不过,老夫一定竭尽所能,帮助城主恢复双腿知觉。”
秋江滟跌坐到床边,两眼空洞无神。眼泪顺着眼角流下,好似两条奔涌的河流。
赫大夫劝慰道:“小姐切莫再哭,眼泪不利于伤口长合。”
秋江滟掏出手帕,轻轻擦拭掉眼泪,就此关闭了水闸。她望向赫大夫,道:“赫大夫需要什么,尽管开口。无论如何,都要让我哥站起来。”略一沉吟,“不过,我哥的真实病情绝对不能宣言出去。还请赫大夫暂住秋风渡,直到我哥有所好转。对外就说……说我哥被那个吃里扒外的唐佳人偷袭,需要调养一段时间才好。”她已经想好,此事不能往自己身上揽。若说赫大夫留下,是为了给她看鼻子,那么全江湖的人不都得盯着她的鼻子看。届时,只歪了一分的鼻子,也会被看得歪成三分。一想到江湖中的人都盯着她的鼻子看,她那颗心啊,就如同被猫挠了一般,鲜血淋淋。此事,本就是唐佳人亲手为之。即便她死了,也得让她背负骂名才能解自己心头之恨!
赫大夫不敢有异议,只能点头同意,道:“如此也好。只是老夫需要回去交代一番,唯恐家人担心。”
秋江滟道:“望东,你派人护送赫大夫回去。速去速回,不克耽误。”
望东应道:“诺。”
赫大夫走到门口,停下脚步,道:“恕老夫直言。如是小姐能请最开始为城主诊治的大夫,城主恢复起来,胜算会多两分。”
秋江滟一想到公羊刁刁要挖她的鼻骨给秋月白治病,就恨得牙痒痒,又怎会让他来秋风渡祸害自己?!她将脸一沉,道:“你且去安排即可,休要多管闲事。”
赫大夫应道:“诺。”转身,迈着有些不利索的腿脚,渐行渐远。
秋江滟垂眸看向秋夜白,哽咽着道:“哥,你一定要好起来。秋城,不能没有你。”若没有秋月白,她秋江滟又是什么人?恐怕,整个秋风渡都会树倒猢狲散吧。一想到这里,她就更恨唐佳人。她死了则罢,若不死,定要她不得好死!
这世间活着的每一个人,都会和另一个人产生交集。好与坏,是与非,苦与辣,甜与酸,相思与厌恶,纠缠与疏远,欢喜与负累,相生相克相矛盾,有人喜欢你,自然有人要记恨你,唯有这样,才全了阴阳之说,才算完整了这一生,没有往生这一世。
秋江滟的恨是那么毒辣,与之相反,自然有人爱佳人爱得想要同生共死。
三日小筑里,公羊刁刁悠悠转醒。他的衣裳已经被换过,被烫伤的双手也都包扎妥当,唯有缺失的那颗心,别人无法帮他补上。
黄莲守在床边,见他醒来,立刻送上一记温厚的笑容,极尽所能温柔地道:“公子,醒了,可要喝碗甜粥?”说这话,端起粥碗。
公羊刁刁慢慢坐起身,活动了一下酸痛的脖子,发出一阵骨头碰撞的吱嘎声,然后趿拉上鞋子,向外走去。
黄莲忙放下粥碗跟了上去,小心翼翼地道:“公子,这里是三日小筑,您这是要干什么去?”
公羊刁刁不答,直接出了屋子。
外面的阳光十足,端木焱坐在石凳上,睁着一双漂亮美眸,呆愣愣地坐着。他的双眼空洞失神,整个人就像失去了精气神的完美人偶,尽管美得举世无双,却并不鲜货。
公羊刁刁一出屋子,便被阳光晃得一阵眩晕。他的身体晃了晃,眼瞧着就要摔倒。
黄莲忙搀扶住公羊刁刁,道:“公子,您坐下休息一会儿。您要去哪儿,您和黄莲说,好不好?若不是孟阁主派人通知我,我都不知要去哪儿寻你!哎…… 老爷将您教给我,我却…… ”
公羊刁刁从黄莲的胳膊中慢慢抽出手,继续向前走。
一直将自己关在屋里的孟天青退开房门,大步走到公羊刁刁的面前,突然用力推了他一把,怒声道:“你想死是不是?!佳人生死不知,你就不想活了?!”伸手一指前面的树,“看见没,那颗树可以一头碰死!再救你,我是你儿子!”
公羊刁刁不搭理孟天青,继续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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