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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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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轩是个四面通风的水阁,天热的时候可以把四面的窗户打开着,又凉快又敞亮,阿福的课室就布置在这里,是个非常适合读书的好地方。

苏治嘉一路赏着景,猛然看见路旁的水阁里有个衣饰鲜丽的女眷,本该避嫌地移开目光,然他看见了那人的侧脸,忍不住就多看了几眼,越看心里就越惊异,此女怎么与女儿景如长得如此相似也就罢了,侧面一看,他几乎以为自己见到了少女时的妻子蕙芸。

原来燕王是在这里等着。苏景明也注意到了水阁里提笔写字的少女,怀了这可能是自己妹妹的心思再看这个徐氏,就越发的觉得她像自家的人。然苏景明是吃过了亏的,只会比上一次更慎重。

他止步不前,苏治嘉却看到了女子戴在胸前的木雕观音坠子。顿时如遭雷击,顾不得别的,急切地进了水阁。

阿福已经注意到了那两个奇怪的人,见那盯着自己看的中年男人居然急匆匆地奔着水阁来了,阿福悚然一惊,忙躲到了周老先生的背后。

从衣冠看人,这老男人穿着暗绣卷草纹青莲色直裰,腰系玉带,头戴累金丝发冠,望之非富即贵,必然是燕王的贵客,是她这种小侍妾得罪不起的。阿福心里更有一层恐惧,若是此人看上了她与燕王讨要,那狗王爷恐怕是肯的。想到这里阿福就瑟瑟发抖了,她还没有给香如故报仇呢,不能走!却是忽略了心底暗藏的不舍。

关键时刻,周老先生是很靠得住的,他凛然站在阿福跟前,看着眼前急色的老登徒子,沉声道:“阁下逾矩了。”

苏治嘉被人拦了一下,猛然醒过神来,自己的行为怕是吓到了人家女眷了,他忙低头道歉,“请恕在下无礼,在下只是想问一问这位姑娘的木雕观音坠子从何而来?”

听到苏治嘉问观音坠子,苏景明生出一种果然如此的感觉来,倒没有十分意外,他想要看看那个父亲送给母亲,最后又被母亲拿了给妹妹玩,随着妹妹丢了的观音坠子,然而人周老先生把徐氏挡得严严实实的,只看得见她一片藕荷色的裙角。

藕荷色的烟笼纱上有细密的金线缇花,恰有一片阳光从外面照进来落在裙角上,照得这片裙角金光熠熠璀璨华美之极。思及上回所见徐氏圆润的脸蛋,苏景明对燕王的不满就散了一点点,还好吃穿上燕王不曾亏待于她。

奶奶给的观音坠子?阿福惊愕地抬手把小坠子抓在了手里,这个坠子她戴了多年了,即使是木雕也被浸润得光泽柔润,握在手心里就能让她感到安定,这是奶奶给她庇佑。

见那小姑娘躲在老先生后头默不作声,苏治嘉越发急了,他想再看一眼确认,那到底是不是自己年轻时候雕了送给妻子的东西。他也知道自己莽撞了,吓到了燕王府的女眷,深深地作了一揖,“在下无状了,还请姑娘见谅。”

周老先生自认看人还是有点眼光的,此时也看明白了这人并非是无礼之徒,他微微侧身,让阿福出来受礼。哼,不管是不是好人,吓到了他家学生就是不对,老爷子护短。

这人好像也不是很坏。阿福偏了偏身子没有把礼受实。

翠眉在旁边悄悄跟阿福说,这是长兴伯。

周老先生耳朵抖抖,长兴伯那不就是苏墨的制作人苏治嘉么?这……老爷子挑剔地打量了一下苏治嘉,年纪一大把了,怎么行事这么莽撞,毛头小伙似的,有点不想结交了。果然还是安心收藏苏墨就好。

原来真的是燕王的贵客。阿福定定心答道:“是我祖母所赠。”

“不知姑娘可否让我看一眼?”苏治嘉看那小姑娘谨慎地望过来,眼睛如初生的小猫一样单纯而又带着好奇的警惕,他心中微微一震,竟有种眼前的小姑娘才是自己女儿的错觉。

他不免看了儿子一眼,试图从儿子的神情上找出一点端倪。

苏景明神色不动,微微颔首,对阿福道:“徐夫人。”

是那个气势十足的大官,两个人长得挺像,应该是父子了。阿福眼神有些飘忽,她好像是去找燕王的时候见过他,可她为什么要去找燕王呢,竟然记不得了,然而往深里想,心底竟然有些欢悦羞涩,仿佛她去见燕王是一件非常开心甜蜜的事。

但是这怎么可能?她的心上人明明是青梅竹马的青河哥哥,阿福蹙眉。

苏治嘉偷偷拽了儿子的袖子,嗨呀,儿子这个冷脸,吓到小姑娘了。

苏景明也以为是自己吓到了人,只是他板着脸成了习惯,一时半会也改不过来,只好往后退了一步,把攻略小姑娘的事交给了父亲。

“徐夫人,能否借坠子一观?”苏治嘉从没像今天这样被儿子需要过,再一次厚着脸皮跟人家借坠子来看了。不过小姑娘小小年纪竟然是燕王的内眷么?这燕王未免太禽兽了,苏治嘉有些心疼。

阿福略犹豫,但看这个中年大叔很紧张的样子,她还是取下了脖子上的坠子。本来她平日里是习惯把坠子藏在衣裳里的,可今日的衣裳是方领,有点低,坠子老是自己跑出来,她干脆把坠子拿了出来,结果意外地与这身衣裳相称,她也就不管了,没想到会跑出个人来问她坠子的事。

阿福心思坦荡,只以为这人是丢了一个跟她这个差不多的坠子,奶奶是扬州人,从来没有到过京城,自己的坠子自然不可能是这人丢的。

而终于拿到了坠子的苏治嘉一摸到坠子就知道这是他亲手雕给妻子的定情信物了。

被人佩戴了多年,木雕上细小的纹路已经被摩挲得看不清了,只依稀可见观音秀美的眉眼,秀雅丽质,不似寻常观音像普度众生的慈悲,而是少女的娇俏活泼。

苏治嘉拿着坠子,再看看阿福,手微微颤抖。

“你怎么了?”阿福下意识就关心起他来。

“无事,多谢夫人借我一观,”苏治嘉强装着镇定把坠子还给了阿福,他深深地看着她,终究什么都没有问。

若家中的苏景如才是他的女儿,那这个戴着观音坠子的徐夫人又是怎么回事?若徐夫人才是他的女儿,那苏景如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苏治嘉醉心金石雕刻从不问朝政,并不是傻,一个燕王府一个皇长孙,已经足够令他警惕,儿子身处锦衣卫要职,脚下是刀尖箭林,稍有不慎就会跌落,他这个父亲无能,只有做到不成为儿子的拖累。

望着那对父子往书房的路上去了,阿福有些失落,再回来练字就不能集中心神了,总是想起长兴伯看着坠子似喜似悲的眼神,压在她心上沉甸甸的难受,明明只是见了一面的陌生人而已。

看她这样,周老先生大发慈悲,提前放了受到惊吓的小姑娘回去休息。

第61章

燕王已经在书房等候多时了。

苏景明一踏入书房, 就审视地看着燕王, 目光隐隐带了压迫。

被锦衣卫指挥使审犯人似的看着, 燕王神情自若,嘴角含笑地招呼二人,“长兴伯与世子一路走来累了罢, 坐下喝茶。”

看来今日偶遇是燕王安排的了, 苏治嘉满肚子疑惑, 给燕王行了礼,安分先坐了下来。

苏景明站着没动, 他直接开门见山道,“王爷想要什么?”

锦衣卫最擅长的就是刺探情报,细查之下苏景明才发现他并不上心的香如故被烧有几分锦衣卫的手笔在, 当时皇帝派人监视燕王下江南这件事并不是他负责的, 而是另一个与他有些不对付的田副指挥使, 此人暗中与东宫往来, 就连顾选在诏狱中自杀,也是田赋开的方便之门。

只是皇帝想要保住太子,才是让他们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苏景明身为近臣,却是知道皇帝对东宫把手伸到了锦衣卫已经十分不满了, 只是不知道为何如此容忍。

想到自己查到的,香如故曾经有一对额头有红痣的姐妹花, 苏景明心知这就是景如与徐氏了, 燕王亲自去找人, 却只带回了徐氏,所以燕王是确定了徐氏才是他的亲妹?

直接霸占了自家妹妹为妾,燕王用心何其险恶!苏景明目光如刀。

燕王收起了轻松的神色,直直对上苏景明的目光,却说起了另外的事来,“阿福刚进府之时被人暗中下毒,所幸她吉人天相,逃过一劫。”不论当初被下毒是出于内宅争斗还是皇长孙的手真的伸了那么长,燕王都决定把这个锅扣给皇长孙了。

苏景明见惯了阴私手段,一听燕王这话就自动联想到了皇长孙身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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