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其在这坐着听着歌舞笙箫,胡思乱想,还不如亲自去一探究竟,以解心头之惑。
她面上仍旧是不动声色,接着有一搭没一搭地打听宫中之事。
又聊了会儿,她打赏了小宦官,命他退下了。
小宦官拿了赏银,不声不响地退到一旁。
苏虞理了理思绪,片刻便转头对苏珞和蝉衣道:“我去更衣。”
“更衣”是委婉的“如厕”,大家也都心知肚明。
正欲起身,忽想起什么,问蝉衣:“今儿出门是不是带了件斗篷?”
蝉衣点头,翻出一件白底绣仙鹤的斗篷递给她。
苏虞解释了句:“夜里外头凉。”
凉倒是其次。
事情超出了她的掌控,她总觉得不安,况且这大明宫如今已不是她的天下,她得谨而慎之。
她拿过斗篷,也不急着穿,拿在手里,随后起身。她摆手示意蝉衣不要跟着,一个人出了喧嚣的大殿。
宫里人多眼杂,目标越小越好。真被人瞧见了,胡扯她迷了路,误打误撞也说的过去。
苏虞穿上斗篷,带上帽子,拢了拢帽沿。
徐采薇退场有一阵子了,七弯八绕得知了地方,她便赶紧轻车熟路地直奔而去。她在这宫里待了近二十年,连一草一木都烂熟于心,更何况是路。
时间并不充裕,打探一番之后还得尽早回去,她摸黑走了近路。小路人少,她反倒觉得安心。
穿过这片树林,便是那小宦官说的偏殿。
苏虞走着走着,忽然发觉后头有人跟了上来,四周黑得两手不见五指,她心下悚然,赶忙偏了方向加快脚步走过去,躲在一颗树后。
不一会儿,那人沿着她原来的方向走过,又在前方不远处停下,苏虞靠着树,屏着呼吸一动不动。
树林很静,那头传来一男一女说话的声音。
“何事?”毫无温度的男声率先入耳。
苏虞一惊。
那头静默一会儿才有人接茬:“王爷……我不想进宫了,你让我回去吧……”
苏虞眼皮子狠狠一跳,这下可让她逮着秦汜和徐采薇之间的秘密了。
那头秦汜皱眉,冷声道:“从一开始便告诉你没有反悔的余地。”
“……王爷。”徐采薇声音里满是哀求。
秦汜却毫不动容,声线越发凉下来:“记好你该做的,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往后在宫里,你我二人便当做从未相识,切不可有丝毫露馅。”
苏虞在黑暗中眯起眼睛。
徐采薇张口正欲说些什么,忽见秦汜猛地转身朝身后不远处的那棵树飞奔过去,架势凌人。
那头的苏虞察觉到动静,一颗心都要跳出来了,她立马朝反方向跑去。
未跑出几步,斗篷的帽子脱落,耳后的风声愈发分明,她自知无法逃脱,遂猛地转身拔下头发上的簪子,朝那人刺过去。
正庆幸簪尖抵住了那人的心口,泛着凉意的刀光已吻上她的脖颈。
苏虞心跳停止了一瞬。
长簪拔下,一头青丝散落下来,晚风将之吹起,遮住了她半张脸庞,却遮不住慌乱。
她握簪的右手微微地颤抖,下意识蜷了蜷左手,发现左手手心还捏着个葡萄,早已被她捏烂,汁水沁出,糊了她一手。
苏虞尽力平稳着呼吸。
苏太后呀苏太后,你可曾想过这个曾与你同床共枕度春宵的男人,有朝一日会把刀架在你的脖子上?
秦汜在黑暗中借着稀薄的月光瞧了半晌才瞧出这个胆大包天的偷听者的身份。
他用刀面摩挲了一下少女光滑细嫩的肩颈,苏虞额头冒出细密的冷汗,却毫不示弱地用力顶了顶簪子。
可她再用力也只不过刺破了秦汜一层外衣,连里衣都未刺到,遑论血肉?但她却仿佛已经感受到脖颈处刀尖划破皮肤传来的刺痛感。
秦汜这是在警告她,她这小小一只簪子威胁不到他,但他的匕首却能在顷刻间了结她的性命。
她还不曾看见苏家安稳地度过劫难,还不曾看见兄长娶妻,她怎么能死?
苏虞心里头思绪翻滚。
不,这人决计不敢在大明宫内,在太后寿宴之时杀人灭口。不然他如何对宁国公府交代?何况就算只是伤了她,他也无法独善其身。
苏虞睁大眼狠狠地将他瞪住,一双眸子在月色里亮得吓人。
秦汜也不言不语,目光凉凉地看着她,刀光分毫不偏。
周遭空气似乎都凝固了。
静谧的树林中忽而传来一阵脚步声,僵持几欲打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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