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苏虞一早醒来,秦汜仍在浅眠。
她自他怀中仰头看他。
第一次在清晨的阳光中如此近距离、如此清晰地看到他的睡颜。
这是前世她做梦都梦不见的场景。他总是悄无声息地来,又悄无声息地走。上朝的时候,自珠帘后掠过群臣的面庞,看到他时会不太自然地撇开眼。
谁能想到市井传言里心狠手辣、不择手段的苏太后会窝在一个男人的怀里安寝?
那是她给自己唯一的放纵。放纵自己搁下辛辛苦苦扮演多年的壳子,放纵自己在他面前展现出深藏多年的柔弱。
剥开权力与尊荣的壳子,放下肩扛的仇恨,她也不过是一个渴望被疼爱的弱女子。
可疼爱她的人都死了,眼前这个莫名其妙和她有染的男人心里的人也不是她。她总是在他给她错觉——他心里是有她的时候,告诫自己去想想他在她耳边唤的那声“阿笙”。
虽说今生的轨迹已然全部改变,他和郑月笙再难有任何交集。可郑月笙始终都是她心里的一根刺。
偏偏眼下重新来过,他连这根刺是怎么种下的都不知。
苏虞忽然觉得难过。从下定决心嫁给他的时候,她是想着要和他好好过日子的。眼下她悲哀地发现,她好像有点喜欢他了,可那根刺拔不掉,她心里始终踏实不了。
苏虞搬开秦汜放在她背上的手,轻轻地从他的怀里退出来。
……
秦汜醒的时候,苏虞已经梳妆打扮完毕了,兀自一个人坐在梳妆镜前看着自己头上的妇人髻发怔。
听见动静,苏虞起了身,娉娉婷婷地走至床榻边,掀开帘子,用锦带绑起来。
末了,眸光淡淡地看着秦汜,语气也淡极:“王爷早,妾身服侍您更衣。”
一副端庄温顺的好妻子模样。
秦汜皱了眉。
他顿了会儿,起了身。苏虞见了,立马拿来衣袍给他披上,又转过身帮他一一系好系带,扣上镶着玉块的腰带,末了,伸手抚平了褶皱。
伺候起人来倒也有模又样。
秦汜心里却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接着,又让他坐下,替他穿好皂靴,又引他到梳妆镜前,给他梳发。
苏虞沉默地站在他身后,给他戴上玉冠。末了,沿着他的鬓边顺了顺碎发。
秦汜自镜中看着她低着头伺候他,手法熟稔,像是这般伺候人伺候过千万遍了。他眸光犀利起来。
一切完毕,苏虞正准备退下去,忽然被抓住了手。
秦汜没转头,自镜中看着她问:“你这是在闹脾气?”
苏虞挣了下没挣开,敛眸道:“昨晚是妾身的不是,没大没小的,以后不会了。”
秦汜蹙了蹙眉,他站起身,面向苏虞,眼睛看着她,手上却一下下揉着她的骨节分明的手。
他略略倾下身子,在她耳边轻声道:“孤喜欢你没大没小的样子。”
闻言,苏虞依旧不为所动。
秦汜侧头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谁想竟吃了一嘴的脂粉。
秦汜蹙眉。苏虞看着他泛白的嘴唇,面无表情地递上一方素帕。
他接过,擦了擦嘴,看着她的脸问:“你抹这么多粉作甚?”
苏虞垂眸道:“梳妆的时候,脸色白得太过了,便又盖了一层粉,扑了胭脂。今儿要进宫奉茶,不能失了体面。”
秦汜眉头未松。昨晚不是已经退了烧吗?
他抬手准备去摸她的额头,却被她一个侧身躲开了。
秦汜手顿在半空,忽然失了耐心。他犯得着几次三番热脸去贴冷屁股吗?
秦汜拂袖离开。
苏虞在原地默了会儿,跟了上去。
自他提起郑月笙,她便知道这气氛和谐不下去了。她明白错不在他,只怪她过不去心里的坎。
***
二人掐着时辰,进了宫。嘉元帝在上早朝,二人便先往立政殿去了。
立政殿内,赵皇后赵鸢一早便等着晋王这便宜儿子带着他那新妇来奉茶了。
待那二人相携着进来,很是登对的样子,赵鸢看得眼疼。
秦汜带着苏虞请了安后,便有宫女端来泡好的茶,递给苏虞。
苏虞还未接,有宦官急急地跑进来。他先向赵皇后请了罪,便对秦汜道:“王爷,圣人命您去御书房。”
秦汜挑眉,问:“此刻?”
那宦官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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