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总是这样, 言语间滴水不漏。
外面天寒地冻, 李煜端坐在桌边, 让人换茶。
景岚谢过,不敢大意。
李煜见她神色自然, 也是心中佩服:“说起来,太傅要收顾今朝之时,曾托过人去查他底细, 追到他祖籍去时, 发现顾家已经没了,想当年, 那淮地顾家辈辈出将才,没想到不过百年竟是这般没了, 真是可惜。”
景岚点头, 淡淡一笑:“从前听婆母提及过一二, 兴衰都正常,老人家过世之后,我们就离开了淮地。”
家世清白有迹可循,从祖籍地去查顾家,根本查不出什么。
她心中有底,坦然得很。
若是光从祖籍地,当然查不出什么,李煜饶有兴致地看着她,也是笑意浅浅:“当地人提起顾家还有印象,高门大户,一子两女,长子顾瑾,两女是为月华容华双生女,可惜十几年前,死的死,失的失,顾家只剩下了顾容华一人。”
景岚眸光微动:“不,还有遗腹子今朝,怎能说顾家只她一人。”
李煜点头:“景夫人这么多年也是不易,一直照顾着她们。”
景岚当然摇头:“谈不上是我一直照顾她们,我们是相依为命。”
早就命人去查过了,顾今朝的祖籍地确有顾家,家世清白。
但是奇怪的是,当地人从来没有听过景姓,关于顾家子女的印象也停留在了十几年前,顾瑾为人方正,少年时期还曾在江淮两地有些名气。
可惜他十几年前就失踪了,同时失踪的还有顾家的妹妹顾月华。
二老过世之后,顾家一场大火烧了个干干净净,顾容华神志不清,当年随着那场大火,当地还有两起命案,因过去太久了,宗卷不全。
景岚心理强大,看不出任何破绽。
李煜不再打探,瞥着一边屏风后的动静,顾容华一直安安静静的,看起来今日神智清醒,十分配合。没多一会儿,熬太医给开好了方子,又让景岚过去说话。
景岚赶紧起身,走了屏风后面去,徐老太医让人扶着容华先走,她见了景岚不肯动,就站了一边。
景岚上前,拉住了她手,顾容华躲了她身后。
她安抚了片刻,才肯离开。
景岚亲自送了她到一边坐下,才又返身走回。
她站了一边,徐老太医将方子递给了她:“我看了你以前的方子,能看出来很是用心在调养,这么多年的时间,老夫看容华夫人言辞清晰,心智已无碍了,身子好了,病的还是心。那心病还需心药医,如果一直不心结打开,她心智上会不断暗示自己,反复无常。”
景岚看了几眼药方,只是调解了下平时用药,没有太大帮助,有些失望:“我知道这些,但是从前那些事她不愿想的,不想也罢,掀开伤口只能令人更痛苦。”
老太医瞥着她眉眼,闻言怔住。
怔了一怔,片刻又是叹息:“景夫人不光长得有些像我小孙女,言语也像,那孩子打小就爱和泥巴,多大事在她那都不算事,不分是非对错,总爱稀里糊涂地过,一天到晚笑嘻嘻,可惜到头来也没落下个好命。”
之前相见,老太医见了她吓了一跳,说她长得很像他的小孙女。
老人家还惦记着自己已故的孙女,看着面相有相似的更是唏嘘。
景岚向来尊重老人家,尤其这个年代真正的长寿人不多,能活到七八十岁身子还这么硬朗更是难得,一起探讨了下容华病情,再三谢过太医以及太子,才是作别。
顾容华一直低着头,也不多话。
赶得巧了,谢聿亲自来接,刚好一起走。
他今日走了一遭中郎府,可惜穆庭宇去了营地并未在府上,自然也没能因着他,钓出大鱼来。既然太子有心拉拢穆家军,他也做了顺水人情,穆庭风自离开京中之后,只一次战报,与谢聿同样,传回来的简讯上所述并非是匪事。
之后再无音信,谢聿回京时,也着人去西边打探了一番,不日便有消息。
穆行舟自然心怀感激,谢了又谢。
谢聿出了中郎府,即刻命人又去东宫。
接了景岚和顾容华,亲自送回府院,堂堂正正跟着走了进去。
知道顾今朝搬出了秦府,新宅院还未来过,不想距离中郎府这么近,心中不快,也深压了下去。雪还未停,院中小厮都出来扫雪了,一派和像。
翠环和来宝一直扶着容华,景岚在前面走路,引着谢聿往前堂去了。
院子里几个小厮丫鬟纷纷见礼,景岚脚步匆匆,也没问起今朝,谢聿回眸远望,身边的何老五轻咳一声,故意停下了脚步来。
随着景岚走进前堂,小丫鬟过来倒茶,谢聿回身坐了桌边,不消片刻五叔就追了过来,站了他的身后。
趁着景岚去拿药膳比对单子时候,何老五才是倾身与他低语:“问了,还未回来。”
谢聿不由皱眉,从当街遇见,到现在已经能有小半日了,他从世子府到中郎府再到东宫走了两个来回,顾今朝却还未回来。
眼看着雪越下越大,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景岚再回来时候也是和一边的丫鬟嘀咕着:“顾今朝怎么还没有回来?一会儿她要再不回来,让人去中郎府看看,是不是又和穆小二干什么去了?”
谢聿闻言更是皱眉,别开脸去。
景岚走了桌边来:“我有点不明白,你父亲要是知道有人想害你,定不能饶了他,为何还要瞒着他,还有,今日太子介绍了一位老太医,是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你与太子如此要好,托付给他了,为何不问那老太医?”
谢聿抬眼,淡淡地:“徐老太医是徐贵妃的祖父,如何能信得。”
景岚对后宫之事没有兴趣,不甚在意。
她拿了整理好的卷册,这就摊开在了桌上,推了他的面前:“这是你离开之后,我比对整理的,药膳和每日饮食以及补药。如果不是对药膳和补药都特别熟悉,一般的大夫恐怕发现不了有什么问题,但是说起来很不巧,我曾研究过很长一短时间药膳,按着你这过去一年内的药膳来看,没有那么多的巧合,药性相冲,分明就是有心人故意为之。”
谢聿翻开两页,不由皱眉:“此人好仔细的心。”
若不仔细,怎能做得天衣无缝,景岚也是冷笑出声:“何止蛇蝎心肠,分明是想要你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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