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喜乐的庆典都将被取消,连民间百姓的婚嫁都要受到影响,在这个年代,能如此深刻地影响着整个天下的每一个角落,每一个人,也只有病床上的这一位了。
这时,传召左右丞相和六部尚书入内的宫人刚刚带着几位重臣返回,看到这一幕,立刻跪倒在地,跟着痛哭不已。
一时间乾元殿内外,没有第二个声音。秦诺跪在人群中,纵然并无太多悲伤,被这浓烈的气氛感染,也忍不住潸然泪下。
哭了半天,左丞相范文晟颤颤巍巍立起身来,跪着膝行至床前。先叩首三次,方满面泪痕地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两位要先保重身体啊,陛下这一去,家国大事,都还要仰赖两位。”
有了他开这个头,下面的重臣纷纷上前,“陛下大行,是苍生之不幸,还请两位尊上顾念天下百姓,略收悲容。”
“是啊,陛下素来爱惜太子殿下,在天有灵,也必不愿意殿下悲伤过度,伤了身子啊……”
在重臣一片劝谏声中,霍皇后和太子的哭泣终于停止了,慢慢地,寝殿内的哭泣声也渐渐低落。唯有一个声音还在不合时宜地持续着。
秦诺看向旁边三哥秦健的方向,他正伏地痛苦,声音凄厉嘶哑,“父皇啊!”
霍皇后微微皱眉,旁边的七皇子秦勋立刻凑到秦健身边:“三哥啊,父皇一向怜惜你体弱,你这样悲恸,这不是让父皇走得不安心吗?”
秦健反手将他推开:“滚开,你们这些忘恩薄情的,我哭父皇怎么了?你们一个个只知道急着接受父皇留下来的江山地位,除了我,谁是真心为父皇哭一场的?”
秦勋被他推得摔了出去,多亏后面的秦诺一把扶住。
骂得真是痛快!秦诺忍不住对这个三哥刮目相看了,看不出秦健还有这个胆量,还是说他知晓将来太子上位,自己必然不会有好下场,所以干脆破罐子破摔了?
对他的哭骂,殿中宗室和重臣都选择了直接视若无睹。唯有范丞相,摇摇头,“三殿下是悲恸过度,痰迷心窍了。”
被推得摔在一边的秦勋配合着解释道:“父皇从前最疼爱三哥,也难怪他如此失态。”
“是啊,父皇走得如此突兀,谁不难过。”一边说着,太子也忍不住继续落下眼泪。霍皇后跟着哀鸣一声:“陛下这一走,让臣妾如何是好啊!”
殿内又是一片哭嚎。群臣少不得再上前劝谏。
又哭了片刻,霍皇后勉强收住悲容,说道:“陛下一走,我六神无主。朝中范丞相最为德高望重,就请您老与礼部张大人一起,为陛下的身后……”说到一半,霍皇后难忍悲痛,又一次哭了起来。
群臣少不得再一次劝谏,就在这样的反复拉锯中,景耀帝的葬仪开始布置了。
第12章 武功
秦诺爬了起来,跪得久了,膝盖都感觉发麻,连他也是这样,其他人更加不济。几位公主还有直接哭晕过去的,只得由宫女扶了下去。
除了皇帝的死,秦诺心里还记挂着一件事,就是昨晚宫变的结果。回宫更换丧葬衣装的时候,意外从李丸口里听到了消息。
原来昨天晚上,裴大将军得到陛下病重的消息之后心急如焚,引动旧伤复发,入宫行至半途突然吐血昏迷。随行同伴无奈,只好将他扶了回去。
搞了半天,宫变压根没闹起来啊!亏之前自己紧张兮兮的,原来是个哑炮。
吐血昏迷吗,想起昨晚遇到的霸气的裴大将军,这样柔弱的病情出现在威武的躯体上,想象一下那个画面,秦诺莫名地想笑。
转念又想到,自己遇到裴翎已经是在乾元殿门口了。他入宫之前吐血昏迷……难道……“裴将军是走到哪里发病的?”
李丸想了想:“好像就是在乾元殿门口吧,奴才也只是听那边的宫人提了一句。”
乾元殿门口!难道是自己一离开,裴将军就发病倒下了?不对劲儿啊,路都走了一大半了,却要在宫门口来这一出。应该是裴翎突然发现了什么不对劲儿的地方,然后临时改变了入宫的决定。这不对劲儿的地方不会是自己吧。
事情太诡异,秦诺难免多心。只是没有时间给他细思了。匆匆换完衣服,赶去乾元殿。
皇帝大行的祭奠已经迅速布置了起来,整个乾元殿都挂上了肃杀的白绢,曾经富丽堂皇的宫殿一片森冷,如同凛冬提前降临,
诸皇子都集中在东偏殿里,秦诺本想打探一下裴翎的消息,一进门却感觉气氛不对。
众人脸色沉寂,尤其秦泽,苍白憔悴,一副濒临崩溃的模样。
秦诺心里咯噔一下子。
见他进来,秦勋上前低声提醒道:“九弟,刚刚贤妃娘娘去了。”
果然东窗事发了!秦诺压抑不住剧烈的心跳,怎么办,繁绢那边还没对好口供呢……
正慌乱着,却听秦勋继续叹息道:“贤妃娘娘悲恸父皇身亡,投水自尽,以身相殉,如此贞烈,实在是我大周女子之典范。”
投水……自尽?秦诺脑筋一时转不过弯来。
这个结论是怎么得出的?神tm投水自尽啊,葛贤妃肚子上那么大的伤口,瞎子才会当做是自尽呢!
“这……怎么会发生此事呢?”秦诺眼神闪烁。
“刚才殿内一直不见贤妃踪迹,皇后娘娘派人搜寻,却没想到得来这样的消息。”秦勋慨叹一声,“唉,贤妃娘娘性情刚直,会如此选择也在情理之中。”
是霍皇后将消息压了下去!秦诺立刻意识到,为什么?是为了不想让葬礼多生事端?毕竟皇帝刚刚驾崩,人心惶惶,若再传出葛贤妃无故被杀的消息,势必引发各方面不必要的联想。对霍皇后来说,暗杀裴翎的机会已经失去,如今太子平稳登基,比什么都重要。
若是霍皇后出手,想必不会留下什么破绽吧。这样想着,秦诺稍稍放下心来,突然感觉一道阴冷的目光锁定自己。
是秦泽,不用回头看,他也能明白那道目光会是何等的阴沉探究。
秦泽应该不会轻易相信投水自尽的谎言,自己应该怎样瞒过他呢?
还好秦泽没有立刻上前询问,毕竟下迷药算计秦诺一事,不好宣之于口,而且葬仪马上要开始了。
皇帝殡天这样的大事,礼节繁复之极,秦诺已经记不清楚自己多少次跟着众人跪倒、磕头、哭泣,从天黑到天亮,再到天黑,重复了一遍又一遍。外臣还好一些,还能凭借处理公务的时机,短暂离开歇息片刻。宗室就惨了,乾元殿前的广场里,黑压压跪着一片人,其中还有七八十岁的老翁和五六岁的幼童。听说女眷那边还有好几位怀有身孕的夫人,此时也只能老老实实跪在冷硬冰凉的青石地面上。
身为嫡系的皇子皇女,是直接跪在殿内的,好歹不用跪在外面吹冷风,但饶是如此,还是有数位体质孱弱的公主和皇子倒在了岗位上。
到了第二天,连一向咬牙支撑的秦健也撑不住了,摇摇欲坠。霍皇后却没有如同前面几位皇子公主那样及时命令宫人将他挪下去歇息,而是视若无睹。
秦健也是个硬气的,昏迷了片刻时间,悠悠转醒,又一次跪倒在地上,嚎哭起来。整个内殿就属他声音最嘹亮最悲切,让人闻者伤心见者流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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