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盾听了就知道陛下已经封王,并且接替回朝就任太师的老将军李穆,升任并州总管,十三岁的男子,在这个年代,已经是可以成家立业的年纪了。
这个时代的人成家异常的早。
就贺盾记得的,杨坚在萧岿回江陵后,就派遣使者携带聘礼聘前往江陵,请萧岿之女为晋王妃,史书上虽是抹去了大婚的日期和细节,但既然萧岿已经入长安城给杨坚朝贺,想来离婚期也不远了。
虽说陛下在她眼里还是个小孩,但在这个时代不是,尤其他生在帝王之家,又要坐镇并州,树立屏障防御突厥,加之聪慧早熟,现在已经算得上大人了。
贺盾就有些烦恼了。
现在还好,若是陛下去了并州,这院子只怕会彻底空置,到时候连婢女人声也无,若是陛下忘了把她一起带走,那她可真是要过上暗无天日的日子了,然后等杨坚新建都城从这里搬出去,就更惨了。
陛下把她一起带走也不好,一来她想在杨坚身边待着,二来陛下年纪见长,又成了亲,总会有隐私。
她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攒够可以操控笔墨的能量,因此无论是把她挂在脖子上还是塞到被子里,免不了要在陛下无所知的情况下侵犯陛下的隐私……
算来算去她还是想办法留在长安,最好能攒点能量从房间里出去,能直接挂去武德殿的房梁上,就圆满了,实在不行御书房也是个好去处。
以往是没想这么多,现在这么一理,她倒希望陛下把她随便扔在皇宫花园里了。
就是照她的能力此去御书房路途遥远,若无人托运她,她就算日夜不辍地吸收天地精华,一切顺利不被人注意到的挪到朝堂上,只怕也要好几年的时间。
几年就几年罢。
成与不成,总要试过了才知道。
贺盾意识一动,努力够着从缝隙里透进来的那点光,安安静静晒了好一会儿,便尝试着搬运着自己笨重的身体想从缝隙里爬出来,好在眼下是正午时分,光线充足,贺盾纵是一步三歇,两个时辰以后,还是成功把自己挪到了太阳底下,现在一点点蓄积能量,虽然做不成什么事,但准备着万一要用到,有一点是一点罢。
晚上的月光也不能错过。
贺盾晒了两个时辰,等看着夕阳西下,估量着够自己爬出房间,便以肉眼看不见的速度往床榻边挪,她不恐高,可是真担心摔下去把自己摔成两半,到时候连个寄生之地都没有,这种事就是看运气,有时候她还能寄居,有时候不能,万一一直找不到合适的宿体,那就只能等着一点点消散了。
门外候着的小宫女已经说笑着相携着去做事了,并不在院子里,她也不用去多远,就出了房间找个月光照得到露水眷顾得到的地方躺着就成。
贺盾顺着床榻边的雕花纹往下挪,掉在地垫上滚了几个圈,倒是滚出去好远,贺盾咧嘴笑了笑,又开始了自己的长征路。
只天不随人愿,她还没挪到门口呢,远远传来了宫仆的请安声,说是见过王爷。
贺盾知道是杨广回来了,只是天还没黑就回家,这真是不寻常。
贺盾四处看了看,忙往边上一些挪,可惜她这比乌龟慢上一百倍的速度用肉眼都不定瞧得见,她‘跑’得气喘吁吁,也是垂死挣扎,只不住在心里默念阿摩看不见我,看不见我,阿摩让我安安静静的躺在这儿罢,否则她这一下午就白费力气了。
石块上面还拽着丝线,杨广推门进来看见了,把石块从地上捡起来,脸色微变,唤道,“来人!”
门外急匆匆抢进来两个小宫女,请安行礼,杨广沉声问,“今日谁进过房间?”他记得清楚,这石块他是好好收在枕头底下的。
两个婢女忙行礼摇头,“今日就奴婢和海棠待在院子里,王爷吩咐过,奴婢们便不敢进卧房,都一直在外院里做活。”
杨广蹙眉,两个婢女又忙辩解了一通,杨广知问不出什么,便挥手示意他们退下了,拿着石块又坐回了床榻上,捏了捏发胀的眉心,在卧房里环视了一周,并没发现什么异样,床榻上与晨间一模一样,不像被人动过,他这院子也不常住,住不久,无论是栽赃陷害还是偷摸东西,都不是好选择……
只是皇宫内院,也不能排除这些可能。
房间定是有人来过,这小石头若是能自己跑到门边去,那当真是成精了。
杨广将石块塞回了枕头底下。
眼前又暗了下来,贺盾:“…………”她现在大概是耗光了能量,一动也不能动,一夜回到解放前,明明离胜利只有一步之遥,现下是白折腾了一下午。
无论贺盾多想啊啊啊几声,杨广都是听不见的,他有些心意阑珊,又从枕头底下把石块摸出来了,只觉这石块清凉凉的,像阿月的身体一样,夏天拿着清凉舒爽,冬天能冻死人。
铭心这里还没有消息送回来,武侯府的人都撤了,阿月的事父亲虽是有些生气,但架不住近来喜事多,倒也没怎么计较,只与他训话了一番,翻来覆去无非就是好学上进的那些话,又让他陪着着宴客,请的是梁国国主萧岿。
萧岿携女入长安城朝贺新君继位,三日后便启程回江陵,母亲今日叫他去,端详了他好一会儿,说起当年祖父杨忠、外祖父独孤信投奔南朝受到梁武帝礼遇的事,又说南方女子心情温柔如水,最是知书达理温婉可人,什么意思他也听得明白,晋王妃大概就是萧岿的那些公主们了。
父亲母亲是想让他成了亲带着晋王妃一起去任上,萧家与大隋皇帝结成儿女亲家,萧岿定然喜出望外,关系上亲近了,父亲再多番嘉奖,萧岿尝到了甜头,自然会替大隋守好南边的门户……
父亲大概是想对陈朝用兵,杨广漫不经心地想,心说阿月不在,他身边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阿摩,你老是不相信我会像面之术,这会儿我相出来了,你的外父外母带着你的妻子远道而来了……
这话突地在脑子里一闪而过。
杨广猛地从床榻上坐起来,连心跳都快了一分,阿月身上古怪的事又多了一件,这是几年前便知道他要娶萧岿之女么?
杨广直想现在就将阿月抓过来,像翻柜子一样将他翻出来剥光了抖一遍,把他所有的秘密都抖出来……
杨广长长舒了口气,暂且压下心里的烦躁,他对娶谁没兴趣,今日以阿月的名义跟母亲说了那慧公主面带凶相,这下纵是那慧公主八字再好,母亲也不会娶她当晋王妃了。
只杨广现下也没工夫想这些,他现在就想知道阿月是谁,阿月去哪里了,还有阿月什么时候回来。
他想他了。
房间里一室清冷,贺盾正挂在陛下的手指头上一悠一悠荡秋千一样被荡得头晕,门外宫女在外间请安,说是太子殿下有请。
杨广微微蹙眉,又将石块搁在了床榻上,起身整了整衣衫出了房门,吩咐好了不许人进去,也不要人陪,自己出了院子,没走多远就见大哥杨勇一身文士服,身后还跟了几个年轻公子,几个常服打扮的宫人,热热闹闹的一群人,不用猜就知道这是要出宫潇洒了。
杨广实在是没有在外吃喝玩乐的兴致,但他大哥生性豪爽,远远看见他就笑开了一张俊脸,等他走近了就一把揽住他,言语间颇有宽慰安抚之意,“皇兄方才听母亲说你不日就要娶亲了,成了亲又要去并州上任,以后没多少好潇洒的光景,大哥这便带你出去乐呵乐呵,尤其要涨涨见识,免得阿摩你见了新婚妻子手忙脚乱,到时候要是不知所措,丢了男子汉的脸,可别来找大哥哭诉了……”
杨勇说着自己朗笑出了声,后面跟着的世家公子们也笑,杨勇见杨广一脸无奈兴致不高,不由又大力拍了他两下,“皇兄知道阿月乍乍一走你不习惯,不过没他缠着你,你就可以放开玩了,阿摩你今晚再对美人没兴趣,皇兄都要怀疑你有龙阳之好,分桃断袖之癖了。”
杨勇说得随意,杨广笑应了,心里却是被分桃断袖四个字震得心神波动,他不是头一次听见旁人说他与阿月的玩笑,以往并不放在心上,今次却是不由自主听到了心里去。
他对什么美人不感兴趣,他宁愿阿月缠着他,若他非得要和一个什么人同寝同食,他宁愿这个人是阿月,分桃断袖……
弥子瑕摘了桃愿意先尝一尝甜不甜,甜了再把剩下的递给卫灵公吃,他也愿意这样对阿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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