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燕雪的歸京無疑是在平靜的湖水中投入一顆石子,京城這潭渾水,表面上無多大波瀾,內里卻是幾股暗流在洶湧。就連二皇子也好些天沒來找他的麻煩,李晟戰戰兢兢了幾天,之後才從一個小太監那兒打聽到,原來是文儀皇貴妃下了令,這些天不許他出去惹是生非。正是緊要關頭,凡是與此案有牽連的都夾起尾巴做人,哪裡敢行差踏錯半步。
李晟得了一絲苟延殘喘的機會,才有時間沉下心來細想一些事情。
他母子二人住的地方雖偏僻了些,卻勝在清幽。後殿荒廢許久,繞過一方蕪穢的荷花塘,便是一個曠廢已久的園子。春夏之際,草木蔓發。偶爾會有一些綠意越過頹敗的矮牆探出頭來,平日裡沒什麼人到這邊兒來。
他駕輕就熟地越過矮牆翻了過去,園中枯敗的草木覆蓋著一層薄雪,呈現灰敗之色。
滿園都是高大聳拔的梧桐木,光禿禿的枝幹疏疏落落地篩下幾片陰影來。
他晃悠悠地踩著一條小路,穿過一塊兒豁然的石門洞,在一處已經坍塌了的石柱前靠著坐了下來。
他曾經聽一些上了年紀的宮人們閒時碎嘴,說這座園子在很久以前是住過一位皇妃的,還頗受恩寵。美人身子骨瘦弱,皇帝便為她大興土木,建了這麼一座園子,園中草木隨四時而變化,養息節宜,裨補先天不足。怎奈佳人早逝,皇帝悲痛欲絕,就下令將這座傷心地永久地封鎖了起來。日久天長,這兒就荒廢了。
李晟摸摸索索,從一旁撿了根小樹枝,把枯葉折了,變成一根光滑直溜的棍兒。他滿意地點點頭,然後在地上畫了個小人被關在大牢里,面上掛著兩行清淚。
三皇子如今尚在天牢中,他失勢的事在朝中幾乎無人不曉,像是有人故意要將這件事鬧得人盡皆知,鬧到最後不得不以最糟的結局來收場。李晟想不明白,他煩躁地摸了摸腦袋,又在旁邊畫了個張牙舞爪、兇巴巴的小人,與之前的那個小人之間畫了條線。
同樣處在風暴中心的聞家,眾人對其避之唯恐不及。若論罪狀,聞家本應也被安上一個與皇子結黨營私,以下犯上,謀逆作亂的罪名。可是這都過去幾天了,今上除了褫奪聞燕雪的將位,將他禁足在國公府中,便再沒有掀起多大波瀾。聽眾人議論,這件案子三司還在審,審來審去什麼也審不出來。若沒有什麼內情,怎會一直壓到現在。
李晟回想起那個風光月霽,待人溫和的三殿下,人人都敬重他。他幼時不知事,在宮道上玩樂,無意中衝撞了皇后的鳳駕,險些被當做尋常宮奴打死。後來還是陪侍在皇后身旁的三皇子發現了他,這才將他救下。不厭其煩地一遍又一遍問他住在哪裡,最後牽著他的手將他送了回去。
阿蘭四處尋他不得,險些跳了荷花塘一死了之。直到李晟被三皇子牽著送回來,她才破涕為笑,也顧不得責備他,母子倆抱在一起喜極而泣。
待到冷靜下來,阿蘭才牽著他向三皇子道謝。那個溫潤如玉的青年看著他二人似乎是有些發愣,直到身旁宮人出聲提醒,他才如夢初醒,看了看阿蘭,又看向只有蘿蔔丁大點的李晟,溫聲道:「他長得和夫人很像。」
後來,三皇子便經常尋些由頭來看望他,送些吃食衣物。他高興得緊,痴纏著他要玩耍。三皇子一邊陪著他鬧,一邊目光又不自覺地飄向窗前,不知道在尋找些什麼。
他送來的東西,阿蘭從未收過,也沒有親自出來道過謝。這份心照不宣,兩人都明了。漸漸的,三皇子人來的少了,東西卻不曾落下。逢年過節,都會差人送些東西過來。
李晟苦惱地撓了撓頭,將兩個小人之間的線打了個叉。三哥定然是無辜的,他肯定沒有做過那些謀逆的事,定是有人加害於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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