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人拉出殘破的車框的瞬間,脫離了她還算溫熱的懷抱,那瞬間我想起關於我媽媽的很多事。
想起五歲那年坐在琴凳上聽她彈琴和唱歌,華麗婉轉的樂曲從她指縫中流瀉,陽光照在她的連衣裙和她很短很短的指甲。
想起開始練琴後時常被她打得通紅的手背,想起她第一次送我出市參加省級鋼琴比賽時的表情,想起她一次又一次站在台下注視聚光燈下的我的目光,想起她獎勵我去坐摩天輪時我的喜悅,想起了很多——
我知道此刻的陳詞濫調無法表明內心突現的記憶畫面,這樣零散混亂,帶著無數感情和敏感的疼痛呼嘯而來,紛紛揚揚,像電視機中的雪花一般,最後定格在那天早上。
她揚起笑,和我極為相似的眼睛裡蕩漾出難以言喻的溫柔。
她問我:「今天晚上想吃什麼?」
我當時在盯著手機屏幕看班群里的消息,就隨口說了句「隨便」。
現在想想,那時我真該認真回答這個問題。儘管只是回答一道菜名也好。
[129]
我媽永遠是我和我爸避之不談的話題,可生活中若隱若現的畫面總叫人難以控制地聯想。
可我不願意想起她。
想起一點好像就會忘記一點,想得越多就越容易變得麻木,那樣的感情反覆刺激大腦神經,久了就會讓我誤以為這是一件很平常的、很容易說出口的事情。
只要有人問,我就能說給他聽。沒必要刻意隱瞞。
所以我告訴沈一亭關於我媽的事情。
我說要不是我媽,我估計早就死了,說不定還缺胳膊少腿的,就不止是大腦遭受撞擊從而聽不見聲音了。不過我要是斷了腿,也還能成咱學院的風雲人物呢。
「斷腿鋼琴小王子曲眠,哈哈。」我笑了笑。
沒想到我這樣熱烈的笑容都感染不了沈一亭,他好像還在很認真考慮我口中所說之事的可行性,最後得出結論:「斷腿了你就踩不了腳踏了。」
「哦也對啊,那就斷手?」我立馬自己打自己的嘴,「也不行,這是怎麼一回事?什麼都不能少啊。這樣看來,聽力障礙也並不是很難克服的。」
「不難克服,」沈一亭重複著我的話,「但一時之間很難接受。」
我點頭,「對,但是習慣了。」
沈一亭似乎對這個問題很好奇,不一會兒,又問:「沒習慣的時候是什麼感覺?」
「不知道,我不記得了,」我對上他的眼睛,實話實說,「好像沒有很不習慣的時候,當時醒來的第一直覺是我聽不到曲子了,後來才反應過來還可以戴助聽器,要是更嚴重一點就去動手術做人工耳蝸。
「反正世界上有這麼多條路可以給我走,我總能適應的。我不能適應也得適應。」
沈一亭沉默許久,期間他的視線有一半的時間都落在我的耳朵,其次是窗外。
我不想把氣氛搞得這麼悲情,說這些話也不是為了討沈一亭的可憐,我純粹把它們作為我人生中並不順利的經歷分享出來,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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