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氣,想斥責安苳,卻又不知道從哪裡斥責起——人家是好意幫忙,有問題的明明是她自己。
「以前我跑長途,也經常腿麻,」安苳不知怎麼,心情特別好,主動跟她閒聊,「後來跟老中醫學了幾招,一按就好了。另外一條腿呢?我也幫你按按?」
她說著便湊近過來,岑溪立刻伸手抵住了她肩膀,皺眉道:「不……不用。我自己來。」
「哦……好。」安苳回正了身體,但依然看著她。窗外已經一片漆黑,僅有的幾盞燈寂寥卻喧鬧,照亮安苳的半張臉,眼眸晶亮而深邃。
她現在確實心情很好。
想到岑溪剛才的樣子,她就一陣抑制不住地心悸,從來沒覺得讓人舒服這麼有成就感。也許這種成就感僅針對於岑溪吧。
在她的注視下,岑溪冷著臉慢慢活動著雙腿。
她不知道安苳一直看什麼。真是。
「你以前去哪裡送過貨?」為了緩解自己那隱秘的尷尬,也是出於一絲不多見的好奇,岑溪問道。
安苳溫和地笑道:「一般是去東北邊疆,也去過西南西北那邊。」
岑溪輕輕敲打著另外一條腿,垂下眼睫。
這些地區要麼路況不好,要麼地廣人稀,安苳一個二十多歲的女人,竟然敢一個人去送貨。
高中畢業後,岑溪忙於自己的學業和生活,很快便把「筆記本事件」淡忘了。她離開了白石鎮,去了京城,每天生活都很充實,哪裡還記得安苳。
只是在不經意間聽到些隻言片語——說安苳考上了東南沿海某大學,雖然不算重點,卻也不錯,但她並沒有上學,而是留在了村里。
留在村里做什麼?岑溪不知道,當時,也沒興趣知道。
甚至在高中時,她對安苳的家境也不甚了解,只知道對方是單親家庭,母親身體還不好,所以每年都要上交貧困生補助申請。
有時,作為語文課代表的岑溪拿著作業本走進辦公室,安苳低著頭,和她擦肩而過。
然後岑溪就聽到老師們說,今年最高一檔的補助,還是會給到安苳,她也是個可憐的孩子,云云。
十二年前的縣一中,半數以上的學生都來自農村,家境多半不富足,或是對教育重視程度不夠,學生中途輟學都很常見,考了大學不去上,也算不得什麼新聞。
只是,這些事終究和岑溪隔了一層。她有屬於自己的煩惱。上了大學後,她才真正認識了更繁華的世界,明白自己對於大城市本地人來說,只能算是小鎮做題家,很多事並不是光努力就足夠的。
現在她才突然意識到,當她在寫字樓里和美術組的人吵架時,安苳正一個人跋涉在深山的公路上。
「晚上一個人開車,不會害怕麼?」沉默了幾分鐘後,岑溪突然問道。
「當然害怕。」安苳說道,「我膽子可小了,怕鬼。但是……」
她手搭在方向盤上,自然得像是在撫摸自己身體的一部分,笑了笑,「總得賺錢吧。往這些地方送的單子比較好拿,其他地方我搶不到。老闆們都更想要男司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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