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得沒錯,尋常家世要出人頭地,的確難。可凡事總有例外,我就是那個例外。」
「小時候家貧,上不起私塾,我就蹲在私塾牆角下聽夫子講學,沒有紙練字,便拿根樹枝在沙土上寫。夫子發現後,考我學識,還借了不少書讓我回去讀,書中不懂的地方也可請教他。」
「我便很認真看那些書,白日還好,晚上點不起燈,我想了諸多辦法,比如夏日抓流螢,冬日借雪光,剩下的日子便鑿了牆借隔壁的光……」
南冉越聽越覺得不對勁,這些事聽著怎麼都這麼耳熟呢?
「再後來,我借住寺廟,主持慈悲,不但開了寺廟的書閣讓我讀書,還時常與我清談。他是看盡紅塵事之人,你說尋常人家出身,見識淺薄,那是沒遇到良師罷了……」
南冉實在沒忍住:「為什麼你說的這些事,我在書上都看到過呢?」
兩人已回到了篝火處,獨孤霈小心將她放在地上,勾了勾唇角:「還沒傻到底,可不都是書上的故事?」
南冉黑了臉,他把她當三歲孩子誆呢!
不過,他與她說這麼多,也是轉移她的注意力,讓她忘了身上的痛吧……
獨孤霈把草藥洗乾淨,遞給她:「沒有鍋熬,你只能這麼吃了。」
南冉盯著那一大把草:「都得吃嗎?」
「隨你,想止疼效果好一些,就都吃了,你若不怕疼,少吃或不吃都行。」
「你沒誆我吧?」南冉狐疑地盯著他。
「你不是說你什麼都懂嗎?我有沒有誆你,難道你分辨不出?」
南冉有一種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的無語。
猶豫了下,她接過那一把草,跟兔子似的一根一根啃了起來。
真苦,真難吃……
獨孤霈瞧著那張皺成一團的小臉,心中喟然,還是沒吃過苦的大小姐,不能喝生的血,嫌棄草藥難吃。
默默啃了一半草的南冉,抬起頭來,用一雙晶亮的眼看著他:真的真的要吃完嗎?
「實在吃不下,就不吃吧。」獨孤霈伸手點了她幾處穴道,催發藥效。
南冉瞬間覺得獨孤霈在她心中的形象正直了許多。
「那我明天吃——明天我一定全部吃光,都是大人辛苦采的呢,我不能辜負大人的好意!」南冉吹彩虹屁也是一把好手。
「真的?」獨孤霈似笑非笑看著她。
「千真萬確!」要不是手疼,南冉就舉手對天發誓了。
「好,那明日我多采一些,你多吃一些,傷也好得快。都是我一片好意,你可別拂了。」
南冉瞬間垮了臉。
草藥效果著實不錯,沒多久,南冉便迷迷糊糊地睡了過去。
獨孤霈卻沒有睡,看著篝火,也看著她。
他讓人查過餘年了,自出生到十八歲的經歷,事無巨細,厚厚一疊,他仔細翻閱後,幾乎可以斷定:去年冬日落水後,「餘年」便不是「餘年」了。
從前的餘年,驕橫又無腦,如今的「餘年」,聰慧又心細。
他不知這中間發生了什麼,只是覺得他枯燥乏味的人生里,終於有了一樁有意思的事。
他,不想放她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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