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文秀不清楚他在為什麼道歉,接著她聽見原也說:
「袋子被我弄髒了。」
紙袋上除了眼淚和唾液外,還沾滿了他的血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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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段時間原也狀態太差,他不再說話,也不再提及死,但生活處處卻遍布死的隱喻。
屋內尖銳的物品全被收起,連同可以被打成結的一切——圍巾、上衣——甚至連長褲絲襪,一切在父母眼裡會成為威脅他生命的存在全被他們取締,但實際上在那一次上吊後原也再也沒有了力氣,連說出謊言的氣力都不再擁有。
他整天整天躺在床上,眼裡光怪陸離,看著房間內光線一步步偏移,看向空白的天花板,看向被風鼓起的窗簾,他有時想進入風裡,但可惜下一秒窗戶就被爸爸關上。
爸爸請了長假陪他,媽媽由於工作性質需要幫他對接,原也現在早已回憶不清那段時間,世界仿佛變成一個巨大的衣櫃,又或許是他親自建造的棺材,他把自己還有父母緊緊扣押其中。
原長青幾乎每天半夜都會進入原也的房間,坐在他床邊聽他規律的呼吸,像是從噩夢中驚醒,非要通過綿長、切實的呼吸來確認自己孩子的存在。
有時候原也也會像溺水般昏睡,原長青總會輕拍著他的臉頰不斷叫他名字。
「小也、小也。」
原也不想睜眼,不想面對生活的狼藉,但爸爸媽媽需要他,他們呼喚,於是他存在。
他睜開眼,眨眼間又流下一行淚,他似無知無覺,未曾擦拭。他對原長青說:「爸爸,我好像做了一個好長的夢。」
原長青見他模樣就止不住心酸,他問道:「做了什麼樣的夢?」
原也道:「夢裡我正在過生日,收到了好多粉絲的信,我的朋友和同學也來到家裡,你和媽媽推著生日蛋糕出現,祝我生日快樂。」
原長青喉嚨梗塞。
原也的生日在他決定自殺後的第三天,按照往常他夢裡的場景理應順利發生,但這些天所有人為輿論忙得焦頭爛額,根本沒有人記起這個日子。他有許多粉絲脫了粉,但也有一部分留下,在他生日時蹲在他微博下祝願,像遠赴重洋的淘金者,為了虛無的幻想不斷堅守。
「我們之後再補辦一個好嗎?」
原也搖頭:「不需要這麼做。」
他眉頭好緊得皺起,他問原長青,又像是在詰問命運:「爸爸,我有一點點無法忍受。」
他打住,最後拋出一個纏繞他許久的疑問:「我為什麼還活著呢?」
他不理解命運的把戲。
既然要戲耍他,又何必先賜他以蜜果後又贈他以砒霜。原也不理解。甚至每晚睡前都在想自己上輩子是否是什麼窮凶極惡的壞人,倘若真是如此,他想自己倒也願意承受這一世的顛簸。
原長青一下便紅了眼,他坐在床邊沉默良久,原也也並未期待爸爸能給他一個答案。
正當他想叫爸爸幫他把燈關了時原長青終於開了口,語氣是他從未聽過的堅定,像是在許諾某種絕對應驗的咒語。
原長青盯住他的眼,原也聽見他說:
「因為活著就會有希望。」
多老土一句話,原也想笑,但不知為何卻又是眼淚先湧出來,世界上真理千千萬,原也想自己最不相信的便是這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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