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剛剛從急救室出來，護士說你媽媽剛剛有呼吸驟停的情況。我們建議……儘快進行手術。」

握著手機的指骨泛白，季渢臉上依然是帶著笑的，語氣也溫和禮貌：「謝謝孟醫生，我知道了，手術費需要多少呢？」

孟海似乎也知道他的家庭情況，好半晌才開口。

那是一個他就算辭了學業沒日沒夜待在酒吧也要好幾年才能完成的數字。

但是疾病從來不會給他這個時間。

季渢開始覺得有些呼吸不暢，他笑著說「辛苦孟醫生，我會儘快的」，掛了電話卻抬手遮住眼睛。

他覺得自己已經做得夠好了。

媽媽想要丟掉他的時候，他笑著說我好愛你要永遠對你好，沒錢餓得吃不上飯的時候，他笑著跑到牽著孩子的便利店店主的門口問可不可以給他一塊過期麵包，交不上房租的時候，他笑著穿了件跟相冊里小孫子差不多的衣服叫房東奶奶。

他學著微笑，學著照顧人，學著讓所有人舒服，學著忍受所有不懷好意的打量，那些關於人心的算計是刻在他骨子裡的生存本能，連離崗五分鐘都要許諾同事好處確認不給老闆留下隱患。

他覺得自己已經足夠努力了。

可是好像……從來沒有幸運過一次。

耳膜里傳來鼓譟的鳴笛聲，有那麼一瞬間，季渢很想衝進車流，將自己和這個世界一起沖得粉碎。

「同學，同學？」有人在喚他，語氣里是清澈的擔憂，「你沒事吧？」

季渢睜開眼睛，他很累，卻還是溫和地笑著：「沒事兒，酒喝多了，這麼晚了，你一個女生，快回學校吧。」

很少有人抵抗季渢這樣的笑。

卻從來沒有人知道，很多時候他並不是開心，只是一種本能的反應。

女生一走，季渢的眉眼就低垂下來，他伸出手，將胸口的名片抽了出來。

上面是令人艷羨的職位，和可以想見的年薪。

剛剛被碰過的地方還停留著黏膩的觸感，讓他感覺到一陣反胃的噁心。

握在手裡的名片被捏出褶皺，但是季渢知道，他已經記住了後面的電話。

季渢垂眸點了一支煙，猩紅的火焰像是吞噬人的鬼怪，將他漂亮的側臉映在一半的黑暗裡。

「臥槽哈哈哈哈哈他真的喝了!」

「挺乖啊寶貝兒，這臉長得真帶勁，是不是混血啊？」

「看著倒是挺有錢的，沒來過這裡吧？」

「來來來寶貝兒，再喝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