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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無穢捫心自問,他做不出選擇,或者說,他根本沒得選擇,即便是出宮這樣保守的策略,他也沒有明哲保身的能力。

如果是別的任一皇子,憑藉家族倚恃他們完全可以安然出宮當個閒散王爺,可也因為家族,為他們爭位提供了足夠的底氣,是一勞永逸的功成還是萬劫不復的絕境,他們盡可一試,家族皆擔地起成本。

唯獨殷無穢,一無所有。

不提從前在冷宮的經歷,後來他有了容訣依靠,東廠固然威風凜凜安全感十足,殷無穢這些年也一直過的順風順水充盈滿足,從沒歷經過什麼大風大浪,被人穿小鞋。殷無穢很不情願深想容訣所說留的意思,東廠在他這裡從不是爭權謀位的手段,他不能讓東廠為之興師動眾,也不會這樣做。

殷無穢還是照常去禮部衙署當值,本來他的功績也算可觀,憑藉這一漂亮功績,屆時他請封出宮皇帝大抵也會同意。

只是現在,一切都成了泡影。

禮部變得繁忙,宋尚書也時常不見人影,部門中其他人對他的態度更是微妙了起來,兩位侍郎是客氣的點頭之交,品階稍低一些的官員幾乎都開始避著他,畢竟一旦站錯隊的後果不僅影響仕途,腦袋都未必能保得住。

平日和殷無穢一起小酌杯酒,偷懶耍滑腹誹上級的司務也遠遠和他打個招呼就跑了,殷無穢對朝中緊張局勢變化的感知愈發鮮明。

不僅如此,殷無穢還聽說都轉運鹽使司同知被家族從詔獄裡撈了出來,找了個替罪羊為他背鍋。只是死罪可免,日後的仕途必然大受影響,大約只能被發配偏遠州郡終生做個小縣官了。

不過這些都和他無關了。

殷無穢努力適應現在政鬥不息的生活,堅持了幾天,卻發現實在不堪忍受。不是環境無法忍受,殷無穢其實是個在哪裡都能夠頑強紮根不斷生長的人,就算是在冷宮,一個人也能自娛自樂地不亦樂乎。

他不堪忍受的是,他聽聞了一些狂躁太子黨一直在找東廠麻煩的事情。因為皇帝昏迷,這些人聯合抨擊東廠拿著雞毛當令箭亂行宦官之權,大有謀反之意,而爭地你死我活的各皇子勢力也在看熱鬧不嫌事大地從中蹚渾水。

最嚴重的一次,不知道哪個皇子的支持者被人暗殺,殺手竟然膽大包天到直接在皇宮行刺朝廷命官,直至最後也沒查出兇手是誰,歸屬哪股勢力。

暗潮湧動最終發酵成了混亂的明槍暗箭。

文武官員也後怕地意識到不能再這樣下去了,再這麼下去他們恐怕連自己人都要誤傷,別新帝還沒扶持上去,先把自己給弄折戟了。

只是干戈易結不易解,誰先退讓一步是十分嚴峻的問題。這些文武百官別的本事沒有,胡猜亂想操縱心眼子的本領最是厲害,誰都唯恐對方有詐,不肯先退讓一步。

這個時候,眾人迫切亟需一個統一的台階來下,轉移走內部矛盾。毫無疑問,所有官員最痛恨的、最畏懼的、最統一敵對的都是位高權重生殺予奪的東廠。

東廠首當其衝淪為了眾矢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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