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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從到陳寶香身體裡,張知序就沒少為她操心。
這人不會愛護自己,三天兩頭的受傷流血,他每晚都得坐起來給她上藥,防止留疤。
瞧著斯斯文文的小姑娘,手卻粗糙得很,指甲短粗,指腹有繭。他看不下去,偷偷拿牛乳和珍珠粉給她泡磨,好幾個月了才養得有了些模樣。
他甚至還拿鳳仙花的汁水笨手笨腳地給她染了個好看的水色。
而現在,陳寶香頭上又流下了血來,白皙的手指被擠在木棍中間已經是腫得發紫,好看的指甲已經被血水滲進了邊縫。
張知序痛得連叫都叫不出來。
他想喊陳寶香反抗,可陳寶香只一個人,連掙開繩索都做不到,更遑論逃出這重重包圍的死牢。
他想跟獄卒談判,可這些人早就被人打過招呼了,完全不聽他說什麼,下著死力氣在拉拽夾棍。
陳寶香慘叫了一聲,聲音沙啞,尾音帶幾近昏厥的虛弱。
-你說。
他恍惚地喃喃:如果我們把那些人全殺了,不放程安回去,是不是就不會這樣了?
-大仙。
她疼得直吸氣:兩百多個人死在那裡,血能流滿整條街,一旦被人提告,我的下場也一樣。
身份低微的人參與這件事,原本就是豁著命,她沒多少退路的。
-憑什麼,憑什麼他做壞事一點代價也不用給,你卻像只螻蟻一樣,連公審都等不到就要受刑。
-因為百姓在權貴眼裡,本就是螻蟻呀。
張知序深覺震撼。
以往他總聽夫子說「私權不可過重,恐軋人命」,當時感受不深,只當條規矩聽著。
如今自己變成了被軋的那個人,才發現私權是這麼可怕的事。
尖銳的疼痛從指尖傳到頭皮,張知序瀕死掙扎,眼前閃出了陣陣白光,耳邊也開始嗡鳴。
恍惚間聽見陳寶香在喃喃:「我不能死在這裡。」
熟悉的話語,熟悉的場景。
月光透窗,依舊照出一斜浮動的灰塵。
她睜著眼看著那些灰塵,倔強地重複:「不能死,你和我上一次沒有死在這裡,這一次也不能。」
心頭一震,仿佛有石頭砸下去,盪起滿池的波瀾。
張知序聽見了血水滴在地上的聲音,也聽見了鐵鏈磨擦的聲音,遠處有烈火燒灼的爆響,再遠一些還有囚犯的哀鳴。
身體一冷,這些聲音慢慢變輕消失,另外一些聲音接踵而至。
「……什麼時候醒得看他自己,他若不願,就還是醒不了。」
「他平日可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東西?拿來試試。」
「鳳卿哪會喜歡什麼,他對什麼都不感興趣。」
……
聲音越來越大,最後好像就在耳邊響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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