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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秉聖高高在上,一臉冷淡地道:「這一月你在思過,朕也在思過。」

「朕當時覺得你實在大膽,居然敢用貪官名冊來暗示朕先帝當年所想。旁人都說聖意不可揣測,你揣就算了一次還揣倆。」

她氣不過,還是伸手戳她眉心,「像你這種忤逆的臣子,罰一年的俸祿都是輕的。」

陳寶香依舊被她戳得前搖後晃,配上眼裡的茫然,像一顆軟綿綿的元宵。

「陛下都氣成這樣了,也不殺卑職嗎?」她問。

李秉聖抱起繁複的龍鳳袍前擺,也慢慢蹲了下來。

「老實說,想過。」她嘆息,「但朕又怕,怕殺了你之後,再也沒人敢像你這般忤逆。」

忠言逆耳,被掀了帝王權術的老底,是個皇帝都會生氣,但氣過之後李秉聖也明白她的意思。

——如果只為鞏固手裡的權力而不為天下計,那大盛的江山在她手裡或者在先帝手裡並無什麼區別,都是會一日日接著衰敗下去的。

她想要百姓過上好日子,想要女子有書讀,想要海晏河清,那就得從認清先帝的錯誤開始。

不能逃避,不能害怕,更不能妥協。

李秉聖時常會想起先前在茶樓上對峙,陳寶香臉上的神情從憤怒到震驚到無奈再到平靜的場景。

當時她說:卑職蠢笨,往後還請殿下多指教。

李秉聖后來才想明白,當時的陳寶香並不是被她成大事不拘小節的說法說服了,她只是覺得她倆目的一致,能走到一塊去。

所以如今發現她這個當皇帝的大權在握之後反而變得畏手畏腳,陳寶香才會把葉家舊案給搬出來。

什麼殿下多指教,這人分明才是在指教她,偏還回回都是一臉無辜人畜無害。

她氣惱地搖了搖頭。

陳寶香目不轉睛地盯著李秉聖看。

她沒見過這樣的皇帝,居然還會這般沒有儀態地蹲著,嘴裡嘟嘟囔囔的,眉頭也皺得死緊,卻蹲了好久都沒有起身。

倒像那種七八歲的小孩兒,打了人覺得愧疚,又不好意思直接道歉。

她咧嘴一笑,很是體貼地遞上台階:「給。」

「什麼東西?」李秉聖接過紅木盒,隨手打開。

裡頭躺著一根漂亮髮簪,材質特別,像金又不是純金,在燈火下泛著內斂沉穩的光。

印章花紋更是眼熟,先前好像在張知序身上看見過。

「這枚簪子叫君臣。」陳寶香道,「是我親手畫的圖樣。」

李秉聖仔細看了看。

彎月高懸,群星垂墜,的確是君臣之象,難得的是工藝卓絕,不是金子也能做得閃閃發亮。

她斜眼:「所以城裡最近頗有名聲的那家店是你開的?」

「嘿嘿。」陳寶香搓了搓手,「小賺一點,就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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