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亦回答:「塵埃雲吧,要麼就是黑子。三年多前參宿四也出現過巨型黑子,參宿四被遮住了近70%,陰影面積比太陽還大近百萬倍。」
盛星河沉默片刻,問:「黑子會影響參宿四爆炸嗎?」
聞亦沒出聲,許久後才回答:「不知道。」
夜空上星光稀疏,兩人的問答其實都無關參宿四。
盛星河心裡有點失望,為了轉移話題,也可能真的擔心那遮光的東西會影響參宿四爆炸,有些不滿意地說:「好好的,為什麼要有黑子?」
聞亦被他幼稚的話弄得有點想笑,說:「要允許星星有黑子。」
盛星河又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對天文很感興趣嗎?」
聞亦嗯了一聲。
天文,海洋,這種龐大又虛幻的意象,他就對這些東西感興趣。
盛星河想聊天,又問:「我好像一直沒問過你,你大學專業學的是什麼啊?」
然後聞亦說了個盛星河怎麼都沒想到的答案,他回答:「哲學。」
「哲學」盛星河回頭,表情有些驚訝。他以為聞亦這種家裡經商的獨生子,怎麼也應該學跟經濟或者管理相關的專業。
聞亦已經有點醉了,裹了裹身上的羽絨服,半靠在椅子上,抬頭看星空。
他說:「我那時候以為……」
哲學能救我。
盛星河沒等到接下來的話,就問:「你那時候以為什麼?」
聞亦搖搖頭,沒說話。
那時候他以為哲學能救他,他堅信世界上應該、必須有這樣一條真理,為拯救他而存在。能夠讓他用來抵抗日常性「死亡」,那是他內在的死病,周期性的低空滑翔。
每次感到自厭,就死去一點。
可他太想當然了,那麼浩茫的書海,那麼多天才的智慧結晶,他始終沒有找到那一條金科玉律。
任何哲學流派到最後都會輸給懷疑主義。
最後他與這種日常性死亡達成了一種勉強又無奈的和解,愛抽象吧,不要去愛具體的人。
沒有什麼能殺死已死的人,沒有什麼能擊潰已經自我流放的人。
聞亦喝了口酒,抬頭看冬天稀疏的星空,又視線下移,看星空下的盛星河。染黑的頭髮在髮際線的地方又長出了一點不明顯的白,就像被陰影覆蓋了光芒的參宿四。
人總會美化得不到的東西,比如愛,比如盛星河擁有的自己求而不得的成長經歷。
愛肯定是光華通透,沒有陰影的。那種乾淨的成長軌跡里走出來的人,肯定是絕對光明正面的。
這何嘗不是另一種想當然。
冬夜的冷空氣也不能抵消酒醉的恍惚,聞亦長久地看著盛星河的背影。
算了,要接受人的陰暗面,就像要允許星星有黑子。
院子裡還是有點冷,聞亦縮了縮腳。盛星河正好轉身回頭,看到了,說:「冷嗎?我抱著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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