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港市的許多年,他從未在人面前主動述說曾經的傷疤。他沒覺得這有什麼好提起,畢竟這背後藏著不能為人所知的目的,越少人知道越好。
此時卻對向南珺袒露心聲。並非他有意想要在那張精緻的臉上驚起蒼白神色,只是潛意識裡覺察到向南珺一定是一個可以替他保守秘密的人,守口如瓶。
意料之中的沉默。他再抬眼望上去,向南珺有些怔住,正用兩根纏著水汽的手指,輕搭上他臉上那道並不明顯的疤痕。而後從頭至尾,小心翼翼地描畫,一遍又一遍。
他任向南珺這樣輕觸那道無人碰過的痕跡,喉結上下滾動過一圈,才又發聲:「但你畫的東西遮住那條疤,我再在鏡中睇到,都好似想不起當初那些畫面同痛處了。」
喜歡一個人是不是會讓人變知足,向南珺不知道。但他將余回的話自行加工出另一種解讀:在曾經遭受過的痛楚面前,因他留低的這些痕跡,余回變得好過許多。
不過幾句話,他仿佛在這段單向前行的感情里重新找到自己的價值。最令他覺到受用的,是因為那個圖案好似被賦予不一般的意義,變得不只是個圖案而已。
那是他的名字,印上余回的側腰,像一種隱秘宣誓,和只有他們彼此才心知的、情人間的竊語。
他很想說,你不必這樣小心翼翼護著。如果你中意,我可以再畫給你,隨時、隨地。
向南珺走神,指尖的動作頓住。余回偏頭,自行起身,抄起浴缸邊的乾淨毛巾,擦去發間的濕潤水汽:「所以說,既然有條路行,做個藝術家不好麼?明明講過一點都不中意這樣的商場,卻還是義無反顧一頭栽進來。」
有幾分無奈的語氣,似在責備他不夠堅守。
向南珺卻笑開,搭上他頭頂毛巾,順著他的動作在髮絲間輕揉:「都同你講,我沒得選。同我爸交換的那個條件,重要過好多事。」
不知是誰的手先動,本隔著兩指距離,幾番擦拭,指尾竟搭在一起,藏在毛巾下,無人看見,便都裝作不知。
向南珺動作大些,垂墜的衫從肩後向前傾落,露出胸前大片光潔肌膚,被落上的幾滴水沾濕,顯出一片透色。
余回將頭上毛巾撤去,轉身,入眼便是這樣一副光景。
向南珺偏頭,在一旁的盥洗鏡中捉到自己此時模樣。慌忙將衣領提回原本位置,蹭過胸前水漬,卻是更透,如攏一層薄紗,弄巧成拙,還不如完全袒露。
他迅速起身:「我去拿風筒。」
「不用。你沖涼,我到外面去吹。」
向南珺繫緊浴袍衣帶走出浴室,余回髮絲恰巧吹至半干。行至大床靠窗那側,背對余回坐上床沿。才穿好不足兩分鐘的浴袍又被扯開,沿著肩背曲線緩緩滑下。
他未敢回頭,徑直鑽入空調薄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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