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不是在監獄中的惡人開發出小老師這幅好看皮囊的新用途,他定然會死在入獄後的第一個冬天。可他在監獄中的日子生不如死,人在極端的痛苦中想要保持自己的本性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曾經的義憤填膺一身正氣的小老師洛青已經被折磨得沉默寡言,任何聲響都足以讓他戰戰兢兢,風聲鶴唳。
蕭翎一邊看著劇本,一邊慢慢改變自己走路的姿勢。等接近片場的時候,他已經佝僂了背脊,縮起了肩膀,手指捏在一起,指骨青白猙獰。他像一個受盡折磨,驟然離開集中營的罪犯,即使他入獄的原因是慘遭陷害。他看上去完全就是個畏畏縮縮的罪犯了,面對自由,只流露出驚慌失措。
這是洛青入獄的第十個年頭了。
到了片場,各個部門已經準備就緒,導演應采君也上了妝,穿了一身女士大碼西裝,臉上不施粉黛,但仍然英氣四溢。她上下打量了一下蕭翎的扮相和神態,滿意地點了點頭,抬手示意:
「倒數十秒,action!」
燈光師做好了布景,配合冬日北境昏沉的天色,一切都顯得壓抑陰森。正值早上八點鐘,因為冬日夜長,天還未亮。洛青在換衣間用冰冷的水洗過了臉,被獄警丟來一套十年前他被陷害入獄時穿的衣物。
一件單薄的體恤和夾克。
獄警是個年輕人,剛入職不久,見洛青垂著頭一言不發地穿上了夏天的衣服,衣衫掀起時的腰腹上,肋骨根根分明,蒼白的皮膚上布滿傷痕和印記。年輕獄警雖心知這個從來不敢抬頭的怯懦犯人罪大惡極,但仍然皺了眉頭,去柜子里掏出一件破舊的棉服扔給了洛青,說道:
「趕緊走,出去重新做人。」
年輕的男獄警並不擅長表達他突如其來的善意,只裝作不耐煩的催促著即將出獄的犯人。洛青愣了愣,才用乾枯的手指接過了棉服,一聲「謝謝」卡在他顫抖起皮的蒼白嘴唇里,半晌都沒有說出來。
獄警也沒有指望犯人感恩,只是不耐地將他引到辦公室辦了手續。印章一蓋,洛青就拿著空蕩蕩的乾癟包裹,緩慢地走出了位於郊區的監獄。
冬日天寒,不知道放了多久的舊棉襖散發著淡淡的霉味,沒過幾分鐘就被寒風吹透了。洛青將一隻沒有知覺的手揣進口袋裡,捏著裡面的一沓皺巴巴的紙幣。
他在監獄做工也是有極為低廉的工資的,這種政府福利一方面是為了犯人的勞動改造,一方面也是為了讓犯人在出獄後能求生。可是洛青的工資幾乎從來沒有落到他手裡過,即便後來同監的人礙於侵犯洛青的監獄成員,不再搶奪洛青的工錢,洛青的微薄薪水仍然用於購買一些藥物。
他的身體太差了,幾乎完全被夜以繼日的折磨毀掉,以至於後來他的神志都不再清晰,根本不在乎也不計較自己的錢去了哪裡,因為他看不到任何希望。他覺得自己終有一日會腐爛在這座監獄裡,又或許他早就在一次次的虐打和侵犯中慢慢腐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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