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行在櫃檯前坐下,拿了脈枕墊在伸直的手腕下。
櫃檯後窩著的賀冬這才直起身,做足了老神在在的模樣,搭脈的同時,眼神撇向一邊。
幾步之外,晏塵水正請林遠山吃蜜餞。
後者毫無防備地選了個大的柿餅,剛咬上去就被齁得面容扭曲,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晏塵水哈哈大笑,聲音清朗:「林遠山,我帶你出去轉轉?」
「行啊,我還是第一次來宣京呢。」林遠山趁機鬆口,拿著柿餅的手悄悄背到身後。
賀今行看著兩人出去,晏塵水跨出門時還對他做了個手勢——以往每天晚上他要先睡覺時,同還在挑燈奮鬥的晏塵水示意,後者都會回以他這個手勢。
他微微一笑,也做了個相同的手勢。而後轉頭道:「冬叔,你說。」
賀冬依舊切著脈,當然,要診的自然不是風寒。
「第一件事,有意爭奪稷州知州與監軍之位的人不少,畢竟都是肥缺。」
他另一隻手從櫃檯底下貼頂的夾層里拈出一張黃紙來,「這是有望接任的名單,足有十七人。雖說大體都是秦裴兩邊的人,但送人情攀關係的哪條道上都有。」
賀今行仔細記下人名出身,把紙揉成一團。
知州也就罷了,文職歸屬秦毓章領的吏部管合情合理。
但各州衛軍都歸兵部管,想做監軍的也走吏部禮部的路子,說開了真是笑話。
只因兵部的崔尚書素以皇帝馬首是瞻,皇帝怎麼說就怎麼辦,多一個字兒少一個字兒都不行。崔大人有「崔王八」之稱,向來不出頭,更沒人能撬得動他這道關係。
而皇帝倚重的卻是兩位相爺。
「第二件事,關於傅禹成。這半年來,除了傅謹觀兄妹從稷州來京,他府上除了粗使的僕婢,沒有添過一個門客或是姬妾。」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
「此人狎妓也好,賭博也罷,都是用的他管家的身份。」賀冬皺著眉思索,忽道:「八月時,他府上死了位小姐,說是暴病。」
「先前打算與秦家訂親的那位?」
「……應當是。」
賀今行尚未見過傅謹觀,卻想起年初上巳在荔園的宴席,他以賀靈朝的身份互換禮物的那位傅家小姐。
他點了點櫃面,沉思幾許,道:「罷了,傅禹成就到此為止。」
賀冬鬆開他的左手,示意他換成右手,再次仔細地切脈。
「至於戶部,陸潛辛入獄後,本應是群龍無首一盤散沙疏於防備的狀態,但實際上我和賀平嘗試了幾次,都難以潛進。主子說得對,這裡面絕對有貓膩。」
「進不去……」賀今行咬著下唇,心中權衡片刻,說:「我去。」
「這怎麼行?萬一!」賀冬大驚失色。
賀今行抬手打斷他,「明日冬至,宮中大宴,百官皆在宮中,正是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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