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芷因拿手帕擦臉,「這一個多月,我每天都在想,為什麼是我?」
她擦乾了眼淚,也擦淨了妝容,顯出一張煞白的臉,「我知道這是好事,一樁聯姻換取兩邦和平,很划算。但為什麼是我?」
傅景書輕聲嘆息:「陛下向來尊崇『順其自然』,和親一事定然會詢問你的意見,到時候你拒絕就是。」
裴芷因怔住:「你……早就知道?」
「嗯。」傅景書點頭,「明日冬至宴,就是機會。」
她把輪椅轉回書桌前,攬袖提筆。
案上用山石鎮著一張熟宣,紙上一副寒梅圖正臨近收尾。
工筆細膩,枝莖錚錚。
裴芷因看她落筆勾出花朵輪廓,綻開一個慘澹的笑。
「不是我,也會是別人。既落到我頭上,那我便去了罷,也少教一個姑娘與家人好友分別。」
傅景書筆鋒一頓,最後一朵梅花畫成,擱了筆,示意明岄推她回房間。
裴芷因跟在一旁,聽到她問「你心裡可有意中人」時,下意識搖頭。
「那不妨看開些。」傅景書悠悠地說道,目光穿過幽深的迴廊。
她一下一下地敲著膝蓋,厚厚的貂絨與衣裙下,肢體毫無知覺。
「這世間任何人與事,只要沒能殺死你,你都可以反客為主。哭是沒有用的,你想的應該是怎麼去掌控逆境,反敗為勝。」
她的視線轉到好友身上:「你既無意中人,便沒有牽絆。」
北風吹過庭園,呼嘯多時,才自梅樹上捲走了一朵血紅的花。
明岄自風中捉住那片飛紅,遞給傅景書。
「赤杼乃梟雄,你嫁他,不算辱沒你。」
「北黎占據了廣袤的塞外高原。翻過牙山一路向北,有水草豐茂的原野、礦藏豐富的高山和成群肥美的牛羊,你嫁它們,也不算辱沒你。」
傅景書抬起手,將指尖的紅蝶獻寶似的給裴芷因看。
「芷因,傲雪欺霜才是真絕色。」
她輕描淡寫地說,仿佛談論天氣一般隨意。
但她說的話,卻仿佛一把刀,當頭劈碎了裴芷因十幾年來被衣裳首飾、琴棋書畫與詩文禮儀填滿的閨閣記憶。
「不。」裴芷因呆了好一會兒,才恍神道:「景書,你在說什麼?我……」
她並未徹底地明白好友說了什麼,卻本能地感到戰慄。她想說自己沒聽懂,但另一股念頭卻從心底升起,叫囂著要她去了解、去深入。
傅景書看著她掙扎變幻的神色,淡淡地笑了。
「我在問你,你要嫁當世梟雄,還是千里河山?」
「我連赤杼長什麼樣、是個什麼樣的人都不知道。」裴芷因抓住她的手,急促道:「我、我當然要!」
傅景書頷首,替她說出未竟的話:「你當然要嫁千里河山。」
話音未落,兩隻柔軟的手緊緊握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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