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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將靈柩送至早已布置好的靈堂,聽見了妻子撕心裂肺地喊叫。

靈堂在前,產房在後。

嬰兒嘹亮的啼哭響起時,隨行之人盡皆落淚。

妻子躺在床上如水裡撈出來一般,面色慘白,只對他說:「操辦後事有我,你該趁勝追擊。」

他想多看她一會兒,她卻以臂捶床,大哭道:「你還杵這做甚!去把交禺王的頭顱帶回來,好祭我族人和同胞!去啊!」

戰事收尾綿延兩月有餘,大軍寸寸推進終至南越王城。他率領摧山營做先鋒,直入南越王宮,搜捕半日,親手砍下了交禹王的頭顱。

再次回去,兒子已出生滿百日。

妻子剛剛有喜時,他爹樂得一宿沒睡,抓著他們幾個小的推演沙盤。族兄笑問大帥怎麼比穰生這個要當爹的還興奮,他爹說,打仗費人啊,你我指不定哪天就用馬革裹了,得靠新的來補,多一個孩子未來就能多一份力量。

族兄點頭說懂了,新生兒代表新生力量,新生就是希望。

沙盤推到黎明,他爹又說不如來給小孩兒想個名字。

幾人當即找了一堆書來翻,各個都有中意的字和理由,吵成一鍋粥。最後臨到早練,他爹拍板,挑了個讓大家都找不到反駁理由、覺得再好不過的字——

鈺。

這個孩子不止是顧氏一族的珍寶,也將是保衛南疆的銅牆鐵壁。

顧穰生在百晬禮上宣布名字的時候,與妻子、族人乃至前來道賀的百姓一樣,對他僅有的兒子滿懷祝福與希望。

但誰都沒想到,他還會有一個兒子。

兩年之後,戰事已平。新帝登基,大赦天下的同時准了南越的求和書,南方軍撤回橫海以東,整個枝州百廢待興。

他與妻子的第二個孩子呱呱墜地,然而他求了幾日拜了幾輪的神佛並未答允他想要個女兒的祈求——又是個男孩。

顧氏起源南疆,又世代鎮守於此,嫡系單傳並非純粹是天意。南疆與宣京天南海北,一直保持著微妙的平衡。一個兒子可以順當繼承衣缽,兩個兒子就不那麼妙了。

春來氣暖,妻子在蒙陰的城牆上給這個孩子取名「熙」。她脫下頭盔,埋首蹭蹭嬰兒的臉頰,笑著說希望他一生坦蕩順遂,也希望他能為南疆的百姓帶來光明與喜樂。

城外江水兩岸,農耕正忙;城下河渠里,蓮葉成碧,可預見採蓮的盛況。她看得歡喜,便把小兒子乳名由「豚兒」換做「蓮子」。

顧穰生牽著站不太穩的大兒子,卻難以完全地沉浸於喜悅之中。

此後十幾年證明,他並非杞人憂天。

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更何況只是要一個兒子呢?

只是徹底的忠誠並不能讓他的愧疚減輕絲毫。以致於如今他站在驛館門口,難得與小兒子相見,卻相顧無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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