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大宣律,京官四品以上地方官三品以上犯案,需交由三法司審理,其餘大小官員皆無權處置。
因此,在齊孫二人革職之後,嬴淳懿哪怕順藤摸瓜查出一摞貪墨行賄情事,足以血洗江南官場,卻也只能按兵不動,先將供詞證據整理成文上報朝廷,等待朝廷下一步的指令,再做行動。
然而朝廷發下來的批覆里,只是著令先行將兩名主犯押解進京。
這個態度和他上呈奏疏的嚴刻用詞相比,就顯得輕飄飄的,十分微妙。
是以此時,他只站在一旁,面沉如水地看著孫妙年表演鬧劇。
從三品布政使也算地方高官,一跺腳整個江南就得抖上一抖,然而前提是好好戴著頭上那頂烏紗帽,沒有淪為階下囚。否則任你從前位高權重,哪怕是皇子王孫,也算不得是個「人」。
嬴淳懿想起一些宮闈隱秘,眉心漸漸擰起,仍舊不打算開口。然而卻有人偏要拉他下水。
齊宗源甩開獄吏,自行走向囚車,上車前卻特意停下,叫了聲「小侯爺」。
他年幼承爵時,被宮人家臣稱一聲「小侯爺」,是尊寵;如今將要及冠,再被如此稱呼,就變成了輕視。
「你是否很得意?」昔日叱吒風雲的制台脫了紫袍烏紗,也不過尋常文人模樣,沒了精細供養,甚至更顯落魄。是以始終不甘心,「但你以為將我齊宗源拉下馬,你和你的老師裴孟檀就能如願以償麼?」
他翹起嘴角,溢出一絲冷笑:「你我諸人同朝為官,就如同濟一舟。你們將我腳下的艦板鑿穿,我落了水,難道你們就能逃掉?等著瞧吧,你們覆沒的下場,只會比我更慘。」
「一個階下囚,未免太看得起你自己了些。」嬴淳懿心煩意亂地捏了捏眉心,雖不是因為此人的胡言亂語,卻正好藉此不虞道:「別異想天開地攀扯,本侯不曾也不屑與爾等為伍。」
「天真。」齊宗源,抓著囚車的門框,「許大人,你我在江南共事三年,我敬你是秦相爺親傳弟子,事事忍讓三分,也算和諧。你卻如此回報於我,難道是相爺的授意?」
「齊大人。」許輕名打斷他,神色平靜地說:「本官所行皆奉皇命,還請慎言。至於相爺如何行事,非我所能揣測,也非你所能置喙。」
隨後下令,「即刻出發,以最快速度押送欽犯入京,沿路驛站不可多逗留。」
押差領命。
齊宗源上了囚車,慢條斯理地靠著木欄坐下,冷眼敲著看他笑話的眾人,「我在斷頭台等著諸位。」
許輕名嘆息一聲,而後道:「佛家說有阿鼻地獄,齊大人既然要等在下,那就期盼這地獄一說為真,而齊大人能在裡面多撐一陣罷。」
他說罷,折身前往大堂,還有堆成山的政務需要處理。
後衙的大堂撤了部分椅子方幾,對著擺放兩張寬大畫案,作為欽差與代領總督臨時的辦公場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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