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淳懿沒料到對方反應會這麼激烈,「本侯以為,既已結案,那麼此事就有了定論。不管我請罪還是請功,對事態都不會有多大的影響,自然也不會遭到多大的懲處或獎賞。但我確有錯處,不如趁此機會挑明,讓自己心安,也免得日後再被翻出來算舊帳。」
而後頓了頓,虛心請教:「老師以為有何不妥之處?」
「若只如你所說,當朝請罪還能搏個功過分明、不偏不私的直名,對之後重開薈芳館聚引名士也有好處。」裴孟檀先是順著他的計劃分析,再道出不妥:「但這個朝堂上,不止有陛下高坐龍椅,還有秦相佐領百官。」
「秦相在江南路經營許久,洪災過後,江南官場撤換大半,令他在此處的根基鬆動。他豈能你我沒有意見?」
嬴淳懿對此不置可否,「沒了齊宗源,又去了許輕名。都是他的人,許輕名的手段比齊宗源有過之而無不及,最多一年半載,就能完完全全地掌控江南路。依本侯所見,齊宗源之於秦毓章,尚不如柳氏商行重要。柳飛雁下黃泉,可是錢書醒親自送的行。」
「柳氏巨富,可提供財帛無數。然而江南水患一起,柳氏必須死,秦相將其捨棄,實屬萬不得已。許輕名本該掌控著下西洋的船隊,他調任江南,就相當於撒手番貿。與西洋番貿可產生的暴利,又遠非柳氏商行可比。一個江南總督,不過是及時止損,挽回些許罷了。」裴孟檀微微嘆息,「你若自言罪責,就是現成的靶子,他怎能容你輕輕揭過?」
「商船遠航,海外風險重重,能否全須全尾地回來尚未可知。」嬴淳懿仍然堅持。
但裴孟檀看著他,「侯爺可知陛下讓廣泉四衛湊了兩艘帶鑄鐵炮的戰船編入船隊,又讓柳氏子掌船隊,禹州衛保駕護航出南海方歸?」
話說到這裡,嬴淳懿不得不承認自己想岔了,這令他感到難堪,遂一言不發。
「所以我說,」裴孟檀點了點桌面,壓低聲音,「下西洋的船隊不容有失,必攜巨利而回。」
「可就算我不提,秦黨也必然要做文章。」嬴淳懿忍下情緒,咬牙道。
「是啊。」他的老師第三次嘆氣,慢慢說道:「所以我們得請罪,同時還要做好付出沉重代價的準備。」
他垂眼看著自己的護腕,喉結動了動,沉聲說:「我會帶上五城兵馬司指揮使的印信,引咎辭職。另有責罰,一併擔了就是。」
「不。」裴孟檀搖了搖頭,「侯爺不能擔責。」
「我是欽差,我不擔誰來擔?」
「侯爺作為欽差,差使整體完成得很好,在江南民間頗有聲望。而薈芳館重開在即,侯爺的名聲不能染上污點,也不能有半點禁足公主府的可能。」
話音落,四目相對。嬴淳懿眉心深沉,「老師的意思是?」
裴孟檀緩緩說道:「侯爺初擔大任,思慮不周,在所難免,但瑕不掩瑜。然而沈大人身為副使,由我指派,資歷在禮部也算老成。出發前我耳提面命,要他勸著侯爺,凡事三思而後行。可他到了江南,不勸諫不說,還常自作主張出昏招。幸好侯爺胸有主見,才沒釀成大錯。」
「我知道他曾受秦相打壓,心有不忿,想儘可能地收集證據以打擊秦相一系。但既是去賑災,自然該以賑災為先。他的錯處可比侯爺要大得多,我身為他的堂官,不僅不能包庇,還要負起管教不力之責,自請罰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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