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雙深深凹陷的渾黃眼睛裡如他所說的一般滿是祈求,賀今行按著桌面慢慢坐回去,「如果有這一天,我會盡全力。」
謝延卿的臉上浮起一絲笑,又隱匿下去,「我知道你來想問什麼,你問吧。」
賀今行眨了眨眼,他以為開口會十分艱難,然而他聽見自己很順暢地問:「初十晚上,從驛館逃脫的那名刺客,在您所坐的馬車上,是不是?」
謝延卿頷首:「是。」
「為什麼?」賀今行不解:「刺殺一事,不論是裴相爺自誣,還是其他人栽贓,與您能有什麼關聯,您為什麼要這麼做?」
如今此案成為裴秦兩黨博弈的籌碼,又該如何收場?
謝延卿嘆道:「我知道刑部目前認為這個刺客並非宣人,而是南越人,與朝官勾結搞鬼。但實際上,他是個西涼人。」
「西涼人?在宣京?」
「對,他在西涼軍中應該具有一定的地位,能夠帶著中慶四十二年的葉辭城戰報找到我,以此為交換,讓我載他一程。」
賀今行震驚地看著他的外祖父。他想過西涼人會滲透進後方,但沒想到已經滲透得這麼深。在宣京,在六部,在他所珍視之人身邊。
為什麼?
謝延卿面對他目光中的驚痛,認命一般說:「我要知道那場戰事的真相。」
「我謝氏,耕讀傳家從無非分之舉;我謝延卿,做人做官,亦自問無愧家國君父。但我的孩子們,卻都因那場戰事而死。」
他的兩個女兒,兒子,兒媳,一個個離他而去。他眼睜睜地看著卻什麼都不能阻止,什麼都挽回不了。
懷中璞玉,碎於眼前,眼中星子,隕落天邊。每一場葬禮都是對他的天罰,剜他的心,剔他的骨,血淚都流盡,徒留一副肉皮囊慢慢腐朽,還要他如何沸騰燃燒?
「孩子們死得不明不白,我這個做爹的不能一直稀里糊塗。」
謝延卿面露悲戚,但很快被決然之色取代。
賀今行完全能夠理解他的感受,他們擁有共同的親人。但是不論多少年過去,怎麼能,怎麼能為了,他用力閉了下眼睛,事已至此,「所以您,得到真相了嗎?」
謝延卿卻搖頭:「這個問題,我無法回答你。」
「這個西涼人還沒有把戰報給您?」賀今行心中升起一股怪異的感覺,「也就是說,這人還想以此為把柄繼續拿捏您?他還在宣京?」
他不自覺起身,做出隨時準備疾奔的動作,「那您可知他落腳在哪裡?哪怕只是一些線索也可以。」
「不。」謝延卿讓他不要再往下說了,「我並不知此人在哪兒。」
「那所謂的真相到底是……」
門被敲響兩下,謝靈意直接推門進來,把食盤往桌上一放,「面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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