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語咸咬緊牙關,瞪著眼抬頭望天,好把那一點濕意給憋回去。
卻見那隻蒼鷹又飛了回來,在遠空盤旋。
他終於確定這是有人馴養的鷹,但他看不到是誰了。
他閉了閉眼,跪下來,帶頭叩首。
身後所有人都如他一般,呼啦啦地彎下腰,放平脊樑,把頭磕到地上。
頭股相連,相隔百丈望去,好似連成了一塊平實的磚。
「這是降了嗎?」桑純有些困惑。
「他們本不該遭遇這些。」賀今行不忍再看,卻別不開臉。
星央:「那麼多西涼兵,駐軍都打光了,他們肯定也打不過,沒有辦法。」
馬舍外的那些馬夫又被趕了進去,有小股西涼騎兵向這邊摸過來。賀今行不再遲疑,調轉馬頭,「撤!」
他們再度急行回十幾里外的戰場。
路上不知何時開始下起淅淅瀝瀝的雨,先是打濕野草,再點碎溪流,而後澆滅蔓延了半塊戰場的大火。
「他娘的,老天爺是被哪匹馬尥蹶子踹瞎了眼嗎!」
好不容易把西涼騎兵拉下馬打步戰的宣軍大罵賊老天,這雨就是針對他們!
西涼軍中趁機響起重整陣型的號角。
賀長期去追扒著馬撤退的西涼騎兵,背後亦敲起銅鉦,他立即放棄追擊,與其他同袍一起跑步向中軍靠攏。
立定之後,他豎起不知撿的第幾根長矛,才有機會好好看看矛杆上刻的姓名——是他不認識的名字。
再點自己那支小旗的人頭,三十多個人,還剩不到二十個。前兩日同他抱怨接戰窩囊,被他罵回去的那兩個,不在其中。他麻木許久的鼻子忽然一酸。
賀平用肩膀撞了他一下,「打仗就這樣,保存體力等待下一道指令,要哭回去再哭啊。」
賀長期看他拖著一條手臂,就知道他受了傷,沒有嗆回去,只悶聲說:「我沒有。」
短短兩句話之間,號笛再變。
仙慈關的信兵追到了胡楊莊,韓將軍接了命令立刻派人強行軍傳過來,又逢大雨。主將知道不能再打了,下令儘快收拾戰場,準備撤退。
賀長期便甩開腦子裡的愁緒,和大家一起去尋找、收斂傷亡的同袍,用長矛、短弓以及所有能用的東西做擔架抬運傷患。來不及去找自己熟悉的戰友,就近背起一個傷了雙腿的,又拖抱起一具屍身,趕緊隨大部隊撤離。
大雨打在頭盔上,雨水垂下來在眼前織成簾,只看得清幾步以內的路。他覺得自己好累,但精神卻異常清醒,還謹記著命令要求的步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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