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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德帝睜眼打量她,眉心摺痕未消,平平道:「無妨。日後進宮,見朕之下,可不必行禮。」

傅景書再拜:「謝陛下恩典。」

「年歲幾何?」

「已滿十八。」

「十八,中慶四十二年生人。」明德帝說:「年紀輕輕,就有如此醫術,不知師承何人?」

傅景書坦言:「民女今日所呈藥方與香方,皆取自先秦王妃的手札。除此之外,並無師誼。」

「秦王妃?」明德帝頓了頓。近月來,他總是不由自主想到先帝時期,此時又憶起一眾舊人舊事,面色不虞道:「她的遺物緣何到了你手中?」

「回稟陛下,民女能得此本,蓋因我母親。」傅景書不懼隱約的聖怒,冷靜地回答:「我父親過世得早,我母親悲痛不已,因此生了癔症,遍尋大夫卻始終醫治不好。」

所以她清醒的時間越來越少,病症越來越重,重到會將身邊人視為仇敵。這些仇人害死了她夫君,還想來害她,她要用盡全力和他們爭鬥、報仇。

事實上,從頭到尾在她身邊的只有她一雙年幼的兒女。她完全認不出他們,有時將他們當成家生子,有時又視作仇人的孩子。

「恰逢宗人府開質庫,家中聽說此本或載有救命良方,便想辦法尋來。」

宗室爵位被收回後,所有產業也隨之收歸於宗人府。貴重物品重歸皇帝內庫,其餘凡品則會被清出,不定時向所有宗室開放質賣。質賣並不嚴格,轉一兩道手被哪個世家大族買到也是常事。

「可惜沒來得及。母親病逝後,手札一直留在家中。民女因腿疾做不了其他的事,便日日翻閱,累月下來略有所得。」

傅景書平鋪直敘地解釋完前因後果,雙手搭在膝頭,低頭不再多言。

年幼失怙致殘,打擊不可謂不大,任誰自陳起來都難免傷懷,更何況一文弱女子。

她光是端坐於輪椅上,就仿佛已是在示弱。

明德帝將吊在床頭的一枚銅錢拽下來,捏在手中把玩。

他不知第多少回想起自己還是皇子的時候,一言一行都竭力規矩,不出錯不打眼,只求做個皇室里的透明人物——其實就是向所有兄弟示弱。

半晌,他再問:「那手札現在何處?」

「靖寧公主出塞時,民女將所有手札都送給了她。」傅景書每個問題都答得不緊不慢,每個字都有根據支撐,更不怕查。

北黎啊,實在有些遠了。明德帝沉思片刻,抬手向順喜示意,後者無聲應命,帶著徒子徒孫們退下。

內侍們很快消失得乾乾淨淨,空蕩的殿宇里唯有香爐輕煙繚繞。

明德帝再看向殿中這女子,不復先前懶待之心,目光幽深:「那依你診斷,朕這頭疾,因何而生,又該如何醫治,有沒有根絕痊癒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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