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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今行說:「你爹有沒有囑咐過你,要好好寫字讀書,聽你娘的話,好好長大?

看到對方重重點頭,他竭力露出一點笑來:「那你堅持按照你爹的囑咐去做,是不是就像他一直在陪伴著你,督促著你?你做得好了,他是不是也會高興?」

「會。」劉粟訥訥地說,腦海里浮現出他爹的面容,還有許多過去的事,「爹總說希望我考個秀才,等我有出息了,他和娘就不用天天下地。」

那小小的腦袋低下去就沒有再抬起來,聲漸嗚咽:「我聽娘的話,努力讀書,不學壞……」

賀今行把這孩子擁進懷裡,任由對方埋在肩頭,哭濕衣衫。

良久,他輕聲道:「好好長大,你阿爹一定會為你驕傲。」

站在一旁的湯縣丞無聲嘆氣。在不遠處,追著孩子出來的婦人捂住了自己的口鼻。

傷痛難以釋懷,更無法忘卻。

然逝者如川,時節如流,所有人都無法停留、必須往前走。

第二日,殷侯的靈柩正式離開西北,進入中原。

累關就像一道分界線,關外是戈壁黃沙,戰亂不鮮;關內則少見兵戈,愈往南,草木愈盛,生機愈蔥蘢。

他們經過隔岸送行的官員,經過主動讓道的流民群,經過押運糧草的輜重隊,出銀州,至漢中,則幾乎不覺絲毫硝煙的陰影。

換船走水路,春三月的江水之上,煙波渺渺,畫舫隨風蕩漾。

楊語咸指著那舫上彩旗,說:「實在差太多了。我這次回來,若無意外,恐怕這輩子都不想再踏足西北。」

賀今行也看見了迎面駛來的畫舫,口中卻說:「邊塞不及中原繁華,固然有地理與戰爭的因素所在,但朝廷既然作為朝廷,理當設法改善。」

「難吶。」楊語咸嘆道:「光是稅賦這一項原因,就難以對各路州等同視之。」

賀今行不認同:「如果只重視某一路某一州的繁榮,對邊遠苦寒之地敷衍薄待,那先祖何必開疆拓土,拼著人力物力打下更多的版圖?人心與土地都要維護,否則難以長存。有些犧牲無法避免,可絕不能認為是理所當然。」

唇齒相依,護齒,也要護唇。

陰沉許久的天空忽然閃過一道銀光,繼而陣雷驟響。大雨將至,甲板上的兩人預備回船艙。

卻見那艘畫舫越來越近,僅餘三丈距離之時,停了槳,就攔在他們的航線上。

舫中有人信步而出,高冠華服,佩玉攜劍,行至船頭,畫扇一展,輕搖道:「小賀大人,好久不見,別來無恙啊。」

賀今行在他出艙時就已看清是誰,拱手道:「王大人。」

「聽你這聲氣,既不意外也不驚喜,何以見我就皺眉?」王玡天笑謔道,不得回應,便收斂神色,認了真:「殷侯靈柩可在船上?」

賀今行這才回答:「就在我身後艙中。」

「好。」王玡天一合扇,便有侍女捧盤上前奉酒。他舉杯迎棺,大袖滑至臂彎,露出契合嚴實的銀絲護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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