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從被救醒之後,就無時無刻不恨秦毓章、不想著找他報仇,這個念頭就像扼住他脖頸的手,讓他日夜不得安寧。臨到頭卻忽然發現,他的仇人其實並沒有他想像中的那麼堅不可摧。這位秦相爺一手遮天不假,但從這隻手偶爾露出的縫隙往上瞧,上面還有更大的陰雲籠罩。
「我有預感,哪怕秦毓章死了,我也依然無法徹底解脫。」他把話說出來,無形中鬆緩許多。
他並不需要解答,或者說他已經明白,他要向之復仇的,不該只是秦毓章。
賀今行也無法解答他的疑惑,唯有傾聽。
目光偶爾划過其他地方,見殘陽餘暉灑在窗台上缺了角的陶罐里,把裡頭一汪清水細石映得波光粼粼。
這一寸光陰轉瞬即逝。
入夜,整個後宮也都聽聞了前朝的消息。
「皇帝,你想幹什麼?」太后人未至,聲音便傳進抱朴殿。
幾息後,盛裝華服的女人頂著常謹等三四個小內侍闖進來,幾人眼見沒能攔住,立刻跪到一邊向皇帝告罪。
明德帝完全沒有瞥他們一眼,只冷眼看著太后,「不知母后此時來找朕,是為何事?」
順喜見狀,趕緊示意常謹何萍清場,把內侍們都趕出大殿。
太后不管他們,照面便劈頭蓋臉地問:「你為什麼要軟禁你表兄,把他手裡的權力都剝奪了,啊?當年他千里迢迢從廣泉趕回來,千辛萬苦擁立你登基,這才十八年,你就要鳥盡弓藏,趕盡殺絕了麼?」
一通尖利的斥責吼得明德帝下意識愣了愣,才反應過來,高聲喝道:「母后慎言!」
「你才住口!」太后比他還要理直氣壯:「我知道,你是要斷了我娘家的根,讓我後半輩子無依無靠,任你的皇后欺壓。我這輩子還有什麼活頭?等來日下了地府,又有什麼臉面去見爹娘叔父?」
她說著說著,便涕淚交零,指著他道:「皇帝啊,你小時候不受寵,是哀家忍辱負重,給張貴妃伏低做小,才讓你有了進薈芳館、讓先帝賞識的機會。難道你都忘記了嗎?你這是忘恩負義啊!」
唯一留在殿內的順喜聽見此言,嚇得魂飛魄散,上前道:「太后,太后娘娘,這話可不興說,奴婢知您一時氣頭上……哎喲。」
話說一半,便被太后一推,跌了個滾兒。
「好啊,朕忘恩負義。」明德帝看著侍候自己多年的老奴被如此對待,氣極反笑:「那朕問母后,樂陽自小敬你愛你,替你在父皇那裡爭寵,替你在太皇太后那裡頂罰,你卻是如何對她的?你真以為朕都忘了?你對樂陽尚且如此,朕還能指望你對朕有哪怕一絲真正的溫情嗎?」
太后聞言,臉色一變,滿腹的話卡在了喉嚨口。
明德帝猶在笑,神情卻極盡嘲諷:「朕對你們秦家還不夠好嗎?要貴妃,要駙馬,要皇子,朕哪一樣沒有答應?母后,人不能太貪心啊。」
太后掩面而泣,哀聲道:「你為什麼要提起樂陽,難道樂陽沒了,哀家就不心痛嗎?哀家也是人,想要多一個依靠有什麼錯?你一個念想都不給哀家留,就這麼絕情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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