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按住心口,先是狂喜,繼而神情一變。立刻改道去最近的馬市,租了匹最好的馬,向北出平定門,往至誠寺狂奔。
大雨傾盆似的從天上往下倒,奔馬帶起急風,他為了加快速度,不得不收了傘。到至誠山下,全身早已被澆透。
他把馬拴到附近的遊客亭里,得了片刻的遮蔽,心中卻有些迷茫。
他平素並不信佛,此刻卻要去求佛。要怎樣才能算心誠?
至誠山屹立眼前,青石的階梯直上雲端,在雨霧裡看不清終點。
他沒有時間猶豫,提起袍擺,屈膝跪上第一級台階,蜷身叩首於階前,再起身跪上第二級。
如此拾級而上,仿若朝聖的苦行僧。任由雨水順台階流下,直浸他的手足,又打在肩背腦後,從耳脖滑下黏住眼睛、沁涼心口。
他不知道有多少級台階,只一氣往上。直到風雨驟消,眼前出現一襲木蘭袈裟。
大乎尋常的傘蓋下,蒼顏華髯的法師一手掩著袈裟彎腰,一手伸向他。
他直起身,意識已有些混沌,就要將手搭過去。半道忽然反應過來,動作頓住,啞聲道:「多謝主持,但我怕會打濕您的袈裟。」
「諸身外相,何須在意。」弘海法師直接握住他的手臂,將他拉起來,「施主為何來哉?」
賀今行花了些時間才站穩,抹去臉上的雨水,將濕淋淋的鬢髮攏到額側,雙手合十,低頭道:「來求法師相助。」
「我有一友秦幼合,是當朝左相秦毓章的兒子,因其父之故,將有性命之災。我從老師那裡得知,法師有辦法救他一命,故來相求。我不知獻上什麼才能向法師展現我的誠心,以打動法師。只要能救他,凡我個人所有,皆任法師取之;我所沒有之物,只要有求取之法,亦必定竭力求取。」
「原來是為了秦施主。」弘海法師豎掌念了一句佛號,卻問:「你與他非親非故,為什麼要設法救他?」
賀今行答:「天化十五年,我與他同在江南路。江水泛洪,我被洪浪打下沙堤,他幾乎立刻就跟著我跳進了江水裡——哪怕他水性並不是很好,他也願意冒著生命危險試圖來救我。為這一念,我就不能在他遇難之時棄他不顧。」
「你二人竟有此因緣。」法師理解道,沒有提及救與不救,而是沒來由地問:「賀施主可信佛?」
賀今行愣了愣,心中想,如果他說信,能不能打動對方?如果說不信,會不會就此被拒絕?
法師注視著他,目光慈悲而平和。
他迎面答:「我信善,信真心。」
弘海法師聞言,輕嘆一聲,面露惋惜之情。
為何惋惜,卻無片語只言,只道:「佛說,作百佛寺,不如活一人。賀施主來我佛山,拜我佛門,老衲不會拒絕。但是,秦氏之事,老衲亦有所聞。秦小施主與秦相有血脈之親,要想性命得存,須斬斷塵緣,入我佛門。」
這算是答應了?賀今行神情一振,但所說條件又讓他猶疑,思慮片刻後,合掌道:「出家之事,我無法替人做主。但求法師能移寶駕,隨我一道上秦府,當面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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