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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回到官舍,柳從心再次將打聽到的消息告訴賀今行。

後者說:「這些事本來就不在兵部的管轄之中,刑部同理。」

硬要摻和才更引人注目。

柳從心很在意:「可他是右相啊。在其位不謀其政,這算什麼?況且他都做到這個地位了,不順著裴黨,又能把他怎樣?」

賀今行:「崔大人心裡裝著邊軍裝著百姓,不反對,應該有他自己的原因。」

柳從心:「他再不反對,那朝堂就真成裴黨的一言堂了,和以前秦毓章在的時候又有什麼區別?只不過秦黨不加遮掩,他們裴黨還要裝一裝罷了。」

賀今行想起不久前才收到的消息,說:「怎麼會沒有區別?至少秦相在的時候,從未有群臣齊諫。」

「齊諫?」柳從心一驚:「為了開捐?他們要一起上諫逼皇帝同意?等等,下午沒聽到風聲啊,這是王玡天的消息?」

「嗯。」賀今行飛快地報了幾個會參與進去的高官名字。

柳從心當即變了臉色:「這是要把崔連壁之外的百官都發動起來?一旦群臣齊諫,就再沒有轉圜的餘地。萬一皇帝被逼著同意開捐,你不就成靶子了?他們肯定也知道你上疏的內容,不會再讓你官復原職。」

賀今行點點頭:「是。」

「那你還坐得住?」柳從心眼中閃過一抹急色,卻見他面色依然平靜如深潭,忽地反應過來:「不對,難道這就是你想看到的局面?」

賀今行起身走向窗邊,低聲道:「這幾天,陛下大概也在猶豫,該不該首肯開捐的奏請,甚至心裡可能已經鬆動,偏向他們。但是,當群臣跪到端門外,奏疏呈到御案上,他就會立刻改變主意。」

柳從心:「你是說,因為陛下厭惡被人逼迫,不願朝廷有人一家獨大,所以只要出現一邊倒的局面,他就會出手打壓……也不對啊,陛下的性子沒幾個人不知道,裴孟檀他們怎麼可能明知陛下會逆反,還要召集群臣一起進諫?」

賀今行垂下眼,看著窗台上的石子罐,答:「該怎麼說呢?就像在雪山頂上往下滾雪球,一開始只需伸手輕輕一推,不費吹灰之力。然而當雪球滾起來之後,再想要掌控它的方向,讓它停下,所需要花費的力氣與代價何止千倍萬倍。」

罐子裡的清水倒映著緋紅殘霞和他的面容,他屈指輕輕叩上瓦壁,水波亂晃,再看不真切。

而後繼續道:「國庫的虧空必須填,開捐提出之後必須往下推行,無人反對就是最大的阻力。形勢所迫,無可選擇,裴相爺大概也很無奈吧。」

柳從心擰眉沉思半晌,想明白了,才說:「我始終認為,再強的形勢也抵不過人心善變。你這分明是在賭,賭皇帝會為了制衡裴黨而重用你。」

賀今行關上窗,回身看著對方說:「我賭不起,這是『術』。」

柳從心:「你要出頭,就要把國庫的爛攤子攬下來,填補虧空就成了你的責任,你撐得下來嗎?值得嗎?」

賀今行默了默,疊掌道:「所以我想請你出資幫忙。」

柳從心抿了抿唇,說:「我向你許過的諾言永遠作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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