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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明憫聞言,不能再和老人對視,偏頭看向臨山崖的那面白牆。

牆開菱窗,夜風簌簌來敲。他怔怔良久,無法將責任歸咎於他人,終究只能叩問自己。錐心之思難與人言,最後反而勸慰道:「爺爺於我既是祖輩,亦是師友。先生也有學生,何必如此自苦。」

他們這裡提起學生,指的自然是年紀最小的那一個,張厭深念及便覺欣喜,帶著笑意道:「我的志向和我學生的志向不一樣,我們各自要做的事自然也有些許不同,不能與你祖孫等而論之。」

「先生怎麼會這麼說,今行與您怎麼可能不同道?」裴明憫感到十足的驚訝,又思索不出緣由,皺眉道:「您到底想幹什麼?」

張厭深淡然道:「家天下,皇帝為家主,聖明者以臣民為家人,自然海清河晏,朝野和樂。昏庸者以臣民為家奴,頤指氣使皆為己私,自然朝綱渾濁,國事蜩螗,臣工無論何名何姓皆難得善果。要想徹底改變,就只有一條路,廢舊推新,去庸舉聖——」

「先生在說什麼?」裴明憫忍不住站起來,打斷了那些話,撐著桌說:「晚輩怎麼聽不太懂?」

張厭深抬手下壓,示意他坐下,好言道:「你來得很好。不是要求真相麼,且耐心等著,不過一月就會有答案。」

裴明憫心中閃過許多念頭,最後想,不論他人想什麼做什麼,自己的目的終歸只有一個。遂鎮定下來,拱手道:「晚輩不能什麼也不做,就這樣茫茫等待。不知先生可有渠道向城中傳遞消息,我想請幾個人來至誠寺上香。」

他爺爺在京中留有心腹,他得儘快聯繫上。他爹在朝中也有二三暗中襄助的門生,不曾被卷進此次風波,或可借力。

漆吾衛他不敢深信,但眼前老者,他願意一信。

張厭深道:「這點人手自然是有的。你需要什麼儘管開口,我能為就盡力而為。」也算是對裴方雎的一點安慰。

裴明憫深揖相謝,再立片刻,藉口消食出去散步。

僧人晚課以畢,經聲早散。山月孤懸,山風如綢,他被風月籠罩,悄然而悲。

十幾里外的京城,長街燒燈續晝,掩映星辰。

今日通政司事務有些多,賀今行下衙回到家,已是戌時。

賀冬仍未歸,家裡除了星央,還多了一位來客,柳從心。這兩人不知從哪兒抓了幾隻暮蟬,用紡線系了腿擱桌上賞玩。

賀今行進去打完招呼,對柳從心說:「怎麼突然有時間過來,你衙門裡的事兒忙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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