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今行:「照你的意思,至少小半個刑部都有問題。」
晏塵水沉默片刻,將目光移向虛空,沒有應這句話,「我起疑之後就轉了方向,暗中調查我的上峰。他年俸不過四百石,親眷也不富貴,私底下卻置了不少貴价產業。這些置業的錢款來源不明不白,他是賀鴻錦多年的心腹,他有貓膩,賀鴻錦肯定也不乾淨。」
賀今行知道他對刑部的感情很深,也為他覺得心痛,「這兩個案子翻出來,光是以權謀私、欺君罔上的罪名就跑不了,端看落在誰身上——以你所掌握的線索和證據,它落不到賀鴻錦身上。」
「據說賀鴻錦是你的伯父。」晏塵水突然回頭,雖是陳述,勝似疑問。
突然得賀今行沒能及時接上話,緩了一刻才張口回答,「道不同,就算是親父子親兄弟姐妹,又有什麼影響呢?」他雖坦然,臉上卻划過一絲苦笑,然後說回前言:「還記得當初我們去吳員外家探查,阻攔我們的是什麼人吧?」
晏塵水抿著唇,點頭表示自己當然記得。他查得越深,越能體會到這潭水有多渾。
賀今行繼續說:「你應該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如果賀鴻錦不乾淨,幕後主使絕不止他一人,甚至有可能他也只是替人做事。你要告他,有多難、可能遭遇什麼可想而知。」
晏塵水早就想過這些,可即使想到了一切後果,也難以打消他心底的衝動。他望向夜空,天中明鏡已隱,使他忽然地無比難過。
「我到刑部入職第一天,在離家之前,讀了幾頁大宣律。楔言,『禮法乃國之綱紀,禮法立則人志定、上下安』,我記在心裡一刻也不曾忘記。我一直盡心盡責地辦案,力求公平公正,不冤枉一個好人,不放過一個惡人。如今教我明明白白地知道,我身處的衙門裡有這麼多的遭污,我聽命的上官並不清正嚴明,我實在做不到視若無睹,放任自流。」
成熟的做法應該是隱而不發保全自身,以免打草驚蛇,而後蟄伏著慢慢查找足夠的證據,可能一年三年、五年十年,但只要留得青山在,相信一定會有成功的那一天。
可他忍不住去想,在隱忍的時間裡,又會釀出多少惡事。他旁觀不作為,是否無異於縱容,是否是為虎作倀。
賀今行完全理解他的想法,陪他靜立半晌,開口說:「你要真想現在就做些什麼,我支持你。但是要過公堂查六部堂官,須得陛下首可。陛下是否知曉刑部發生的這些事,知曉多少,也很重要。所以我想,不如你先上劾本參賀鴻錦,藉此試探出陛下的態度。陛下意動不消說,若是無意,最多降旨申斥你我,我們再另圖他法。」
「這幾日刑部在整治京中勛貴逾制蓄奴之風,彈劾賀鴻錦的太多,劾本大都留中積壓,不是好時機。等這事兒一結束,你就遞奏本到通政司,我會第一時間呈到御前。你看可行?」
晏塵水斟酌良久,搖了搖頭,「謝謝你替我考慮,今行。但我不會向通政司遞參劾。很多人都知道你我是知交好友,我怕我要是遞了,不論內容,會先入為主給人一個你我結黨構陷賀鴻錦的印象。不止你,我爹在御史台,我也應該迴避。」
賀今行大為不解:「你不走通政司也不走御史台,那你還能怎麼上告?舉賢不避親仇,進諫參劾亦是一樣。塵水,只要立身持正不存私心,縱然同僚有微詞,你我又有何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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