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逢野就一直看著他的發頂,也沒見他抬過臉,更不曉得他在想什麼。
天色亮了又暗,光蓮之外天兵無法破陣拿妖,只好任由他如此枯坐整日。
在此期間,從未有人來知會一聲到底發生了什麼,玉蘭才想起來抬眼去看看,看自己落下來的時候月舟和江度糾纏的地方。
才恍然發覺那處只剩下了碧天淨雲,他誰也沒能見著。
半個月過去,來的第一個人是白玉春。
此時的金蓮之外已層層把手了許多曾天兵,硬是圍出一界囚牢,困住不願離去的樹妖。
先是吵嚷起來,似乎是他們不肯放白玉春進來,隨後聽那小仙姑高聲呵斥,又亮了腰牌:「也不看看我是哪家的?!憑你也敢攔我?滾開!」
這動靜鬧得不小,玉蘭卻始終都沒有瞧。
謝逢野只覺得嘴裡泛著酸澀,說不清現下究竟是何種心緒。
進了光卷至今,他們向來只說天地有難,或要大變,卻從未有人同小玉蘭說過將要面對什麼,只講若是到了迫不得已那步,會護住他。
玉蘭抱著冰涼的身體,一遍遍念著好沒道理。
沒人願意跟這個小樹妖講道理,天界也只覺得他如今撐著不肯放手只是為了保命,沒想到第一個站出來替他撐腰的,會是白玉春。
他很是煩躁地推開重重把守的天兵,一身清光靈袍破破爛爛的,像是為了趕路什麼都沒顧得上。
白玉春才過來,面上是難以復加的震驚。
他遠遠就瞧見了這篷金蓮,也早已想好了最壞會見到什麼。
可當他見著昔日裡那個靈動鮮活的小玉蘭如今同枯木一樁,眸光空洞地在那金光盛大之中時,也沒能立刻就說出什麼話來,只是無用地拍了拍自己的衣裳,像是現在才想起來要將自己收拾一下。
然後儘量放輕腳步,生怕稍微發出些聲音,那道迷幻光影里的兩個影子會就此離開一般。
「玉蘭。」他先喊。
面前靈光流轉,像是汪洋波濤層層疊擊著精神深處,浩大、壯闊、沒有任何回復。
白玉春抿了抿嘴,幾乎是屏著呼吸又靠近些,直走到金蓮花瓣前頭,又小心翼翼地跪坐下來,眉眼中雖有盡力壓制的地方,但那些心疼全然做不得假。
「師父……」他又喊。
玉蘭像是沒能聽著,過了許久才緩緩轉頭,眼睛也沒往人身上瞧,低著的腦袋也不曉得是停在了那塊碎磚殘瓦上,似乎連抬起眼皮瞧瞧白玉春的力氣都沒有。
「你從哪裡來的?」
小仙姑此時也解決好了那天糾纏的天兵,默聲過來也跟著一道坐在上。
白玉春偏了些頭同她對視一眼,轉過來說:「如今那些殘餘的魔族追隨者都被趕到了北方,我們受命前去清繳,得了消息就立馬過來了。」他輕輕嘆了一聲,「還是,沒能趕上。」
玉蘭聞言,只是搖了搖頭,像片在蕭蕭秋風中不願離枝的霜葉,脆弱不堪,實在叫人擔心他下一秒就會暈過去。
他掌心還按在上神身上,源源不斷地往外放著煙綠靈光,從戰時到現在,從未停過。
魂台早該有火灼之痛,謝逢野看得焦心,幾次忍不住想叫他,卻始終無法讓玉蘭聽見自己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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