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諸心頭突然一驚,才意識到……少年凝視著宮牆外的藍天時的神情,他並非沒有看到,只是刻意忽略而已;少年的命運,一直一直是主宰在自己手中的。他擁有炙手可熱的權勢,放走一個小小的梨園樂師,並非不可能。
就像當初逃走的沈子原,如果他假裝沒有看見,或許對方就有一線生機能逃脫。
你能放我走嗎?
李諸突然意識到,他不是不能,而是不願。也許是那晚合奏的月色太過皎潔,也許是琴逢知己的喜悅太過真切,也許是沒有噩夢的睡眠令他太過貪戀。
他從未想過,要放他走。
清風無情亦無聲,終究只能以沉默相對。
慘澹的日光下,雷海清握緊了手中的篳篥,手背上淡藍色的筋脈隱現,仿佛用了很大的力氣要握住什麼……羊角上鑲嵌的那塊碧玉,逆光下瑩瑩之色有幾分詭異。
趁李諸失神的時候,少年身形微側,以袖掩手,從無人看見的角度,用篳篥上鑲嵌的碧玉在杯邊沿輕輕無聲地擦了一下,再晃動酒水。
然後,夜光杯盛著溫熱的酒端到了李諸面前。
李諸發覺不對勁,是在一次巡城過程中。
一起巡城的還有同在侍衛隊的呼延烈,兩人在患難中有過命的交情。當初安祿山做范陽節度使,攻打契丹行軍途中李諸的腿受了傷,是呼延烈背著他走了十多里路。
呼延烈是豪爽之人,但他不喜歡漢人,他不止一次警告李諸:「告訴你,離那些漢人遠點,他們雖然看似柔弱,但比草原上的鐵騎更難對付。」
這天兩人巡城的途中,李諸突然一陣腹痛難忍,冷汗涔涔。
呼延烈看他臉色不對,關切地問:「是不是吃壞了肚子?你先回去,我一個人巡察後面的街坊就行了。」
李諸本來還想堅持,實在腹痛難忍,就依言先離開了。半路突然下起了雨,雨越下越大,濕衣服裹在身上,令原本就身體不適的李諸更加舉步維艱,他眼前發黑,按著陣陣劇痛的腹部,勉力來到一間屋檐下避雨。
這是一間破舊的藥鋪,裡面坐著頭髮花白的老郎中,看到他的痛苦彎腰的姿態,叫了他一聲:「病了?進來讓我看看。」
李諸走進去,老郎中的手搭在他的脈搏上,又端詳了一下他的氣色,肯定地說:「你中毒了。」
雨幕綿密如謎,李諸這才想起,最近自己常常會莫名其妙地腹痛,找宮中的郎中看過病,卻瞧不出病因。
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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