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治氣得手腳冰涼,眼前陣陣發黑,媚娘來扶他,也被他一抬手推開!
往事歷歷在目,他終於明白,為何其他皇子與諸王都在讀書學治國之道時,滕王卻獨自一人去畫畫;為何幼時那樣擅長騎馬射獵的人,長大後卻從未拉過弓,那右手腕上的傷痕,李治不敢去想……
滕王一直笑得那樣毫無陰霾,只因為他比任何孩子都要早慧。當初在雨中他那古怪而悲哀的神氣,都驟然湧現在李治腦海里。
李世民是最威嚴的天子,也是最無情的帝王。
文治武功的天賦,都如嫩草被掐斷,滕王那恣意到隨心所欲的青春,曾經讓李治羨慕的自由,背後是血腥的猜忌。
這些年滕王冷淡疏遠,李治只以為是時光和距離沖淡了年少的情誼,讓他們愈行愈遠……原來,他始終不曾明白,滕王真正迴避的,是他的帝王之心。
李治給滕王寫了一封長信,沒有人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但聽說滕王拿著信,一連幾日沒有再飲酒放縱。次年春天,道路上的冰雪剛剛融化,滕王回長安來探病,宮殿上還有經冬的殘雪,滕王一身青衫如同春日先至。
李治病容憔悴,但見到他時眼睛亮了一瞬,朝他笑了笑:「滕叔。」
這一次滕王沒有冷嘲熱諷,而是像小時候那樣,行過禮之後坐在床邊。兩人離得近,滕王的鬢角也有了白髮。曾經鮮衣怒馬的長安少年,已經外任二十多年了。
因為帝王畏寒,炭火還沒有搬走,宮殿裡格外溫暖,李治給滕王準備了櫻桃酒,他自己也破例喝了兩杯,原本蒼白的面頰顯出微微的紅潤,滕王很快有了醉意,將靴子一脫:「外面下著雪,我不走了,今日就和陛下抵足而眠。」
李治笑著點頭,吩咐太監:「替滕叔準備一床被褥。」
這一夜風雪漫天,兩人抵足而眠。
滕王醉眼朦朧地躺下,突然在黑暗中翻了個身:「我只是心疼你不能按照自己的心意生活。」
一夜的烈酒仿佛要澆透殿外三尺寒雪,這些年來,叔侄之間有太多的誤會,心中有太多的塊壘。
滕王很快便睡著了。李治躺在他身邊,幼時的玩伴手足溫熱,像是在日漸流失的歲月之下,還有一顆滾燙的赤子之心,不曾改變。
臨別之時,李治突然說:「滕叔回了隆州之後,再替朕畫一幅河山圖吧。」
滕王回過頭來,眉宇間的意氣已不再少年,但輪廓仍然俊美,鳳目好看地彎了起來:「遵旨。」
細雨如絲,滕王瀟灑一拜,轉身離去。
那幅河山圖畫了很久,直到又一年大雪紛飛,才送到東都洛陽。
不知為何,滕王自己沒有來,據說是他故地重遊,在洪州滕王閣下種地,擔心幼苗畏懼寒冬,便逗留了些時日。這些多年過去,滕王仿佛仍然是那個任性的少年。
對他來說,天子的邀約,也許真的不如幾根草重要。
此時李治已經病得很重,雙眼已不能視物,讓太監替自己將畫展開:「滕叔畫了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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