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老頭搖搖腦袋,「你們坐著就好。」
「我這刀鋪開了好幾年,很少見到二十出頭的年輕人到訪,你們就當陪我這一把老骨頭聊聊天。」
范書遇低頭,老頭乾枯如柴的手指張開,虎口對準杯沿,把兩盞茶推到他和竇章面前。
「不喝?怕我下毒啊?」老頭樂呵起來,他晃了晃自己手裡的茶壺,一飲而盡,「看,我自己都敢喝。」
他這瀟灑的動作就像手裡拿的不是茶,而是酒。竇章恍惚間看到了百靈鳥坐在天台上,瀟灑不羈地提起酒葫蘆,往喉嚨里灌烈酒的場景。
那都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謝謝。」竇章這會兒安靜了不少,嘴角帶著淡淡的笑,稍微收了點鋒芒,他也一飲而盡,把杯子擱置在桌沿,抬頭,「我們也不知道我們要找什麼人。」
「或者我換個話題吧。您看魔術嗎?」竇章問。
魔術?
老頭倒吸了一口涼氣:「嘶。我還真不看那時興的玩意噥。」
范書遇壓下茶杯,垂眸,聽到這話兩人心裡都有了數,老頭大概率不是他們要找的人。
「店鋪的生意好嗎?」范書遇問。
他常年假扮各種身份混跡在不同階層的人群內,只要任務需要,他能出神入化地換一個人格。
「年輕人都說我們鍛刀是夕陽產業。」老頭摸著自己鬍子。
「但你們不知道,我這裡的每一把售出的刀,都是有名字的,而每一把定製的刀,都有記憶。」
范書遇問:「刀會有記憶?」
「當然。」老頭不知道從哪摸出來一根很長的煙杆,他叼在嘴裡,卻沒上菸草,「鍛刀的工匠需要冶鐵,鑿鐵,打磨,來回重複些瑣碎的工作,我們手工打出來的武器不像工廠里做的,一天就能完成。在漫長時間裡冶煉出來的東西,就一定會和打造它的人產生羈絆。」
「工匠流汗,流血,甚至有的入門者初期會砸到自己的手,用滿目瘡痍的傷疤去撫摸冰冷的器物,時間越久,你越能感受到活人和死物的糾葛,這些複雜的情感摻雜在一起,會成為死物的魂魄,你能把一把刀鍛造得漂亮,鋒利,那不叫厲害。能讓一把刀有自己的靈魂,那才叫厲害。」
「我們這兒的工匠大多數都信奉這些。」
老頭忽然站起來,他走到身後的牆畔,伸手拉開窗簾,這扇窗外是一條蜿蜒在黃華區的內流河,河水波濤洶湧。
「從這裡可以看到對面的城區,藍田。高樓林立啊。我在這裡待了好多年,每天睜開眼睛,就會發現窗外的空地上立起一座高樓。」
「等我混混沌沌地度過幾百上千個日夜以後,面前的新世界對我來說卻很陌生。因為我不知道它們是如何建成的。我就低頭去看自己手上的錘子,它對我來說才是時間流逝的證明。」
「武器會有靈魂,人會有記憶。對於武器來說,能發揮用處,保護它的主人,或者為主人披荊斬棘,就是它的使命,它能走多遠,決定於人能走多遠。」
「但是人能走多遠?」
老頭回眸看桌邊的范書遇和竇章,他嘆氣搖頭:
「很多人都說,死亡就是生命的結尾,其實未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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